“夫……”息谨一脸茫然,不禁咬了舌头,看向身侧的裴纯行,“表兄喝迷了吧?”
林晗身子软烂如泥,两颊赤红,眸中突然燃起兴奋的光,掰着指头笑嘻嘻道:“我哪有喝醉。不止有夫君,连孩儿都有两个了,一个会飞,一个会跑……”
聂峥道:“你要不仔细听听,你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
话音刚落,林晗忽地埋头桌案,闷声大哭。
息谨连忙离席,蹲在他身边瞅,关切道:“这又怎么啦?”
林晗道:“想吃寿桃。”
息谨的目光四下寻了圈,顺着他的话安抚道:“表兄,今日我们过中秋,不是生辰,哪来的寿桃。”
林晗抬起清泪涟涟的面庞,号啕不止。裴纯行拂袖起身,道:“还不送他去醒酒?”
聂峥轻叹一声,走出席位,拽着林晗右手臂往肩上扛。他和息谨排在左右,将神志不清的林晗拖出席间。奈何醉酒的人力气极大,比平日任性刁蛮了百倍,竟不顾仪度地挣扎叫唤起来,他两人加起来也难以降服蛮不讲理的帝王。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治你们的罪!”
营外守卫飞马来报:“诸位将军,宛康援军到了!”
聂峥累得气喘吁吁,顿时松开手,朝撒泼的林晗道:“这下好了,能治住你的来了。”
林晗身形一跌,歪斜在息谨肩上。息谨到底是个女子,禁不住这一压,也跟着朝下坠,两人便齐刷刷歪倒在地。
裴纯行“纡尊降贵”,默然绕到息谨身后,敛袖扶她。
不多时,一路燕云军擎着火把驰骋到大营前方。为首一人白袍银铠,玉面朱唇,在月下恍如天仙一般,眉间挂着焦急的神色。
卫戈跃下马背,身后斗篷裹着长夜里阴冷的风。他的目光紧追着林晗,到他跟前躬身半跪,捧起耷拉的头颅,语息热切。
“含宁,你看看我,我来了。”
林晗两眼迷蒙,费劲地聚起眸光,勉力辨认眼前人的衣着容貌。
他反复察看,面上涌出怔愣的神情,一瞬间热泪滚滚,张开手臂跌撞地扑向卫戈。
卫戈冷不防拥了满怀,一时惊诧,心腔仿佛变做炉膛,散发出熊熊暖意。
“我带他去醒酒。”卫戈道。
裴纯行隐晦地提点:“今夜人多,讲点分寸。”
第236章 趁火打劫
卫戈带着林晗朝外走,逐渐远离人声篝火。林晗依傍在卫戈身旁,很不安分,两只爪子不停拉扯他袍摆衣袖,执意要出大营。
“含宁想去哪?”
四下无人,万籁俱寂。卫戈搂住他的腰,哄小孩似的轻声询问。
他放眼眺望漆黑无际的草原。一只鹰隼在天空的黑云间滑翔盘旋。
林晗扬起脸孔,对着煊亮的满月,一时飘然迷糊,道:“去宛康找裴桓。我和他约好,再不走中秋就过完了。”
卫戈神情一滞,随后失笑道:“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林晗依言望着他,朦胧双目哀怨苦涩,半晌道:“你们将军呢,他怎么不来见我?”
一阵冷风刮过草地,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卫戈长叹一声,将他拥进怀中。草浪翻涌如海,两人影子在月下合契交融。
林晗以为他是燕云军士卒,狠命挣扎起来。卫戈抬手,虎口捏住他下颌,俯首朝嘴唇凑下去。
气息交缠时,林晗怔忡一刹,更是不要命地扭摆抗拒,逼得卫戈摁住他后脑,强硬地挤开唇齿。
他本就烂醉糊涂,经这一吻,便头晕脑胀,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初时的挣动弱下来,像是一步步陷进泥沼,插翅难飞。
良久,卫戈缓缓松开他。彼此相对无言,眼神灼烫,盛着昏然的情愫,各自压抑着呼吸。
微凉的指节拂过林晗脸颊。卫戈温柔低沉地问:“知道我是谁了吗?”
林晗昏沉地撞进他怀抱,微弱地吁喘,埋在肩头乖巧地唤:“桓儿。”
卫戈顺着他的头发,叹道:“我也等着你呢。前段时日在宛康忙着开渠引水,赵伦说要在樊川造一片湖,湖上修座石彩舫,到了中秋夜观湖赏月,泛舟歌舞。盛京可是这么过节的?我不大清楚,便想依他说的讨你欢心。哪晓得战事突起,一切都只能搁置了。”
他一番絮叨,倾吐衷肠,林晗却没听进几个字。他只以为卫戈想看月亮,猛然挣开怀抱,拽着他到盐湖畔。
盐湖水色清澈,一眼望到底,没有淤泥草木,整块湖正如光润无瑕的镜子,镜底结了凝乳似的霜。
林晗指着湖心透亮的月影,捋了捋袖子。
“我给桓儿捞起来。”
说罢便欺身跨步,直直朝湖中奔。卫戈眼明手快,连忙勾着林晗腰肢。
醉酒之人不讲道理,行事荒唐不说,还固执透顶。林晗被他阻拦,捞不着月亮,便似个遭人夺去心爱之物的孩童,垂着眼睛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