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姿轻盈,几步追赶上前,凌厉地出掌,拍向他背后。
林晗只觉周遭涌起漩涡般的狂风,阴寒的气息似乎要凝成冰碴,旋身一掌,接住突袭而来的招式,却被一股纯厚的力道撞得手筋酸麻。
手臂好像成了根管道,刺骨的寒意顺着血肉窜涌,震得他脏腑一痛,步履歪斜,踉踉跄跄地朝后方倒去。
林晗收回手掌,整个人弹落在木栏杆上,勉力撑住身形。他碾了碾与那人交手的掌心,抖落一地细碎的冰渣,顿时惊讶得心神颤抖,忙不迭拔腿逃命。
这是什么阴邪功夫,怎还会结冰?
“小畜生!”刺客紧追其后,怒骂道,“跑,你能跑到天涯海角?”
林晗匆匆奔下书阁,气喘吁吁地逃进院落,顿时傻眼。
院中灯火通明,浓烟滚滚,亦是乱成一团,两队披挂铠甲的精兵竟然彼此残杀,其中夹杂着不少黑衣刺客,乍一看还以为是政变造反了。
“公子!”明婳的声音冲破人群,“公子,到这里来!”
庭院里火光扑朔,燃着数十丛火把,有的跟随人影游移,有的干脆倒在地面,引着了花木。烈火在地面蹿升,刀兵碰撞不休,与厮杀声搅在一处,整个府宅犹如尸横遍野的战场。
林晗扫过混乱的人影,终于寻见一抹莹白的倩影,忙朝她奔去。明婳飞身而来,护在林晗身侧,衣裙、长发都染了血,忧心道:“公子可有受伤?”
“我没事,”林晗摇摇头,紧盯着混战的两股甲兵,“丞相呢?”
“丞相让奴婢来寻你。”明婳抽出袖剑,利落地解决一名追来的刺客,寒刃一闪,甩出一道湿热的血练,“公子跟我来。”
两人正欲抽身离开,书阁上的刺客突然出现,幽魂似的挡住去路。
“往哪跑?”
明婳手握两把短小的细剑,悍然护在林晗身前,一双眼睛黝亮冰冷。
“主公快走,这里交给奴婢。”
她是兰庭卫出身,从小就磨练杀人技,平日里温婉端庄,真到危急时刻,便如鸩羽般致命。
林晗手无寸铁,只得点头,趁那人被明婳拦住,瞬息潜入黑夜。事情太过突然,显然又是早有预谋的,他心乱如麻,反复拉扯着头绪,却找不到一点眉目。
是冲他来的,还是冲裴信来的?
他脚下如飞,匆忙绕道回花厅,见花厅安稳无事,窗牖间亮着鹅白的烛火,顿时松了口气。
数十个兰庭卫护在阶边,把小小的厅堂围成了金瓯。裴信端坐在一片盛开的玉兰花中,面前桌案铺开几尺长的画卷。
他一手执笔,一手拢袖,立在空白画卷前方,专心致志地勾描山水。
“丞相,”林晗站在一众兰庭卫跟前,隔着黑泱泱的人群,心急如焚地唤他,“丞相,有人行刺。”
裴信拈着笔,淡淡地冲他招手:“过来。”
林晗耐着性子过去。裴信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瞬,安慰似的笑道:“我知道。”
“是冲着你来的……”林晗垂着眉毛。
裴信启唇,却没说话,良久才点点头。
“算是吧。”
林晗盯着那画上未干的水墨,不禁埋怨道:“你还有闲心在这画画。”
他低叹一声,在一旁取了把剑,搁下笔。
“那走吧。我陪你去看看。”
林晗连忙抬手,按住他肩膀,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前面混战,太危险了。”
“没关系。”裴信温柔一笑,剑柄上明黄的穗子随风晃荡,“姜拂和明婳都去了,还有府卫在。”
他顿了一瞬,含笑补了句:“含宁是在关心我吗。”
林晗一噎,目光躲闪,生硬道:“把剑给我。”
裴信微微颔首,立时有兰庭卫解刀上前,向林晗恭敬地捧上雁翎刀。
“走吧,”裴信拍拍肩上的手,“外面快差不多了。”
林晗本来还想过问他的身子,却因方才那句似笑非笑的打趣,憋着开不了口。
裴信领着他穿过廊亭院落,很快便到了混战的前院。一朝丞相,胆识过人,两人身边只跟着五六个兰庭卫。
须臾前还厮杀得激烈的前院,眨眼间真如裴信所言,情势骤然倒转,府兵已将闯入的乱军诛杀得不剩多少。
浓重的血腥混杂着焦烟,刺得林晗眉头紧皱。脚下血流成河,乌黑的尸首堆成小山。
林晗左右张望一圈,道:“只怕还有漏网之鱼,让人搜吧。”
话音刚落,庭院一角响起个痛哭流涕的声音:“都护,都护救命啊!”
林晗定睛一看,那人一脸狼狈,腿脚抖索,穿着胥吏的官服,不是先前晚归的属官么!
这倒霉蛋被十几个黑衣刺客挟持着,不断往后退,企图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