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他猛然一怔,屏住呼吸,单手攥紧了榻上被面,面庞一片通红。
独孤毅也愣住了:“世子,你这是怎——”
“出去。”卫戈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微微发着颤,紧接着屈起一条腿,像是在遮挡什么,“不要再问,出去!”
独孤毅百般疑惑,却不敢违抗他的话,老老实实地出门去。
等到人一走,卫戈立刻掀开被褥,将藏身其中的人拽出来。林晗坐稳身子,抬指擦去唇边水渍,轻笑道:“怎么不让他接着说了?”
卫戈把腿盖住,捡了条裤子穿,叹道:“你气什么,我又不会真的娶亲。刚才那般,也太胡来了……”
“娶亲?”林晗眸光流转,落在他潮红的耳尖,“你都已经娶了我,当然不能再娶。”
卫戈闭上眼睛,轻声道:“我就是再娶,也是娶你。”
“真不害臊。”
林晗倾身抱他一下,握住垂曳的衣带,聚精会神地为他穿衣。等到卫戈穿戴齐楚,他才揽起凌乱的里衣,整理自个的装束。
紧闭的船门忽然洞开,一阵风席卷而来,刮倒了几簇烛火。屋子里霎时变暗,待狂风扫过,灯烛复明,才得以看清此时的景象。
一个华服妇人端立在门口,头顶簪着八尾金钗,身上凤襦彩辉流光。
当康长公主捧着手炉,缓缓步入室内。十根指头状如柔荑,摩挲着黄金炭笼,指甲染了丹蔻,艳如鸽血。
她环视二人,冷冷地张开朱唇,道:“恪儿,许久不见。”
第111章 三人行
林晗不卑不亢,低头行礼:“姑母安好。”
卫戈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也朝长公主行礼问安:“母亲怎么到荆川来了。”
长公主淡漠地盯着二人一唱一和,抿嘴一笑,点上花钿的眉间却微微抽动,艳红指尖抵紧手炉,像是要划出几道刻印。
她静立不动,身旁萦绕着一股威压,云髻间八尾凤羽仿佛竖立的尖刀,额边凤凰口含垂珠,珍珠翡翠、玛瑙珊瑚缀连成串,宝光更映得她美貌逼人,令人胆寒。
许久无人说话,屋子里似乎凝了一层冰。长公主的视线越过卫戈,落在林晗眼中。
她与他对视片刻,忽而绽开笑颜,道:“你挡着母亲做什么,怕我吃了他不成?”
林晗习惯了与这帮笑里藏刀的权贵打交道,面不改色:“姑母疼惜后辈,自然不会把我怎么样。”
卫戈知道母亲棉里刀的性子,立时读出她话里的敲打之意,忙道:“母亲……”
“跪下。”长公主勃然变色,冷声呵斥一句,堵住了卫戈的话。
这一句像是扭开了闸门,她浑身都因怒意微微发抖,连凤钗珠串也碰撞作响:“越发没规矩,是母亲太纵容你了!”
卫戈一动不动,不怕死似的,闷声道:“你要是生气,尽管冲儿子来。再不济,我愿意立刻跟母亲回去领罚。”
林晗明白卫戈想护着他,但看这情形,长公主已经把他们的底细摸清,哪里是她走就能了事的。
他裹紧外袍,系上腰带,收拾妥帖,款步走到长公主跟前,恭敬拜道:“姑母,裴桓年纪还小,做错事情有可原,要是一昧罚他,只怕伤了母子情谊。”
长公主轻嗤一声,一双美目幽深晦暗,斜向他:“道理本宫明白。倒是恪儿你,被裴信宠坏了,变得骄纵任性,是非不分,如今更是恬不知耻,做出此等秽乱之事,丢尽宗室的颜面。”
卫戈见她如此言语,越发愤懑,道:“母亲,儿子不明,你用这些话辱骂他一顿,难道就是尊贵体统?”
长公主却只看向林晗,笑意不达眼底:“本宫和恪儿说话,你竟如此不知礼节,出言顶撞生母。裴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谁教我的?”卫戈嗓音发颤,面庞蒙上一层悲色,轻声道,“母亲想从我口中听到谁的名字,难不成是赵夫人?”
林晗心道不好,脱口劝阻:“卫郎,别再说了!”
盛京无人不知,长公主权势虽盛,家事却颇为坎坷。她的夫君早有挚爱,从未真心待过她,只是迫于无奈才与她成亲。两人成婚不久就分居两地,长公主三年后才生下独子,而这个孩子一生下来,便被裴佺带到燕都,由他和赵夫人抚养长大。
卫戈身上虽流着她的血,但对长公主这个生母的感情,还比不上对赵夫人的。他此番简直是故意朝长公主的刀口上撞,还不是为了护住林晗。
可长公主是何等精明的人,他这些心机,瞬间便被识破了。
当康冷哼一声,从容开口:“桓儿,我不知他是怎样迷惑你的,让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不惜抬出赵漪光来和母亲作对。你以为惹怒了我,我就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