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半天相册,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给纪光山拍过一张照。唯一一张正经照片,还是两人的合照。
姜哲衍点开照片,看到靠在自己肩上笑容灿烂的纪光山,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他应该在纪光山和自己说“警报响了”的时候就意识到危险,他应该在发现联系不上纪光山的时候就立刻采取行动,而不是怀着侥幸心理一拖再拖,直到他真的身处险境。
邮件发出去后没多久,就传来了登机口开放的消息。姜哲衍第一次这么痛恨飞机准点,看着那些提着大包小包行李,开开心心去排队的乘客,迟迟没有动身。
很快,在场的所有乘客都走得一干二净,原本拥挤喧闹的登机口只剩他一人。检票人员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过来询问:“先生,您是这趟航班的乘客吗?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我……”姜哲衍动了下嘴皮,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一个完整音节了。
“现在已经到最后召集时间了,请您尽快登机,我们会安排摆渡车送你过去。”
“……”姜哲衍一时间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
他想知道纪光山的消息,一旦上了这趟直飞的航班,就意味着将近20小时的通讯阻断。
可同样的,现在是赴美留学的高峰期,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买到票。
姜哲衍从没做过这样的决断,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上飞机。
无论发生什么,纪光山变成什么样,他都要赶过去,亲自把他带回家。
直到飞机起飞的前一刻,姜哲衍还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云层,姜哲衍想,这或许会成为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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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凌晨,半岛医院。
当纪光山从昏睡中醒来时,周围是一片昏暗的灯光。房间的摆设十分整洁,没有记忆中窒息的焦炭味。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手背、手臂和膝盖上擦破的地方已经处理好了,稍微一动,就有明显的束缚感。
除此之外,没有被烫伤的地方。
他从床里坐起来,按了呼叫铃。金发碧眼的护士走进来,纪光山反应了很久,才想起自己在国外,用英语磕磕绊绊地问:“和我一起送来的人呢?”
“他们还没醒,其中有两位伤得比较严重,在专科病房观察,目前情况还算稳定。”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因为受到爆炸的冲击,等早上医院开工后,你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护士询问他的情况,“先生,你现在有什么不适吗?听力、视力是否都还正常?”
纪光山照着她的指示,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物体,听了听声音,感觉除了反应比较迟钝,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请你先躺下休息吧。”护士说完便转身离去。
“等等!”纪光山翻了翻身上干净整洁的病号服,发现手机不在身边,赶紧叫住了她,“医院里有电话吗?我、我需要联系一下家人。”
“好吧,你跟我出来。”护士站在门口等他。
纪光山起身下床,踩到地面后,膝盖擦伤的地方有些疼。他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走到外面,看到了挂在走廊里的时钟。
凌晨四点,姜哲衍应该已经上飞机了。
不知道他起飞前有没有听说爆炸的事,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恐怕消息早就就传开了。
但手机不在身边,手里也没有一分钱,纪光山没法上网,只能先给他打电话。
万幸的是,他还记得姜哲衍的号码。等了将近一分钟,不出所料,他听到了“暂时无法接通”的语音。
看来是在飞机上了。挂断电话后,纪光山在心里默想,他可千万别知道这件事。
还有远在老家的父母。他的爸妈都不是会上网的人,按理说消息不会这么灵通。纪光山不确定是否要通知他们,自己人在医院,险些丢了小命。
正在犹豫,一位护士从外面走来,见到他便问:“你是纪先生吗?”
“对,是我。”纪光山怔怔地点头,“怎么了?”
“你在中国的朋友给领事馆打了电话,现在联系到了我们医院。”护士朝他招手,“方便的话,请你过来接下电话。”
纪光山跟她走过去,拿起话筒,听到了久违的母语。
他们询问他的身体情况,问他是否需要经济援助。纪光山暂时理不清思绪,也不知道家里被烧成了什么样,然而还是在听到电话的一刻,感觉自己彻底得救了。
“对了,给你们打电话的人,是姓姜吗?”
“是的,不过姜先生目前在赶来美国的航班上,我们不确定他是否能收到消息。”
“好的,谢谢。”纪光山把电话交给了护士,撑着墙边的扶手,慢慢走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