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步态身形,便知其国色天香,可那脸上却戴着一骨瓷面具。
从额到颈,女子的面容被严严实实地遮蔽了起来,连眼睛都被蒙着。
白色的骨瓷之上,以红线勾勒出了一对妩媚的眼眶,点以水滴泪痣,一侧描有似白鹭兰的红纹。
她身后跟着两名女子,其中一名正是在鸠山遇见自称嬖姬之女的蛇妖。
嬖姬步至殿中,敞袖而拜,只道四字:“叩见我主。”
她身后的二女也跟着跪下。
司樾抬手,“起来罢。”
那蛇妖偷偷抬眸,瞄了司樾一眼,接着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只盯着母亲的衣角,拘谨得浑身发僵。
虽然魔主不计较她那一巴掌,可她永生难忘。此时再见,难免忐忑尴尬。
如恒子箫所想,嬖姬起身后走向了文臣的席位。
她不是武将,否则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女儿去求人帮忙。
嬖姬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她款款坐下后,司樾戏谑地冲狄虎挑了挑眉梢,“眼熟吗?人家可差点成了你丈母娘呢。”
狄虎举盏的动作一滞,被众人盯着,他嘟嘟囔囔地小声嘀咕,“怎么还提这茬儿……”
“这会儿除了提我不在时的事,还能提什么。”司樾吐出一口瓜子皮,“难得团聚,要么你们谁来起个话头,大家聊聊。”
底下众臣纷纷垂眸。
尴尬的不止是狄虎,在座除了媿姈媿娋和鬼芝外,全都放弃了司樾、放弃了从前的霸业,离开了混沌宫。
媿娋抱着胸,颇有两分好学生看差生被骂的兴味,她是不可能圆场的。
恒子箫瞥向媿姈,以为她会出来说点什么。
但他想岔了。
“既然如此,剑某有话不得不说。”
魔君盲剑竟成了第一个开口打破僵局的好汉。
“哦?”
盲剑抬眸,被长带蒙着的双眼转向了司樾。
“混沌界向来强者为尊,你被囚禁三千年,如今是否还有凌驾我等之上的实力,尚未可知。”
这话一出,令僵局僵到了谷底,更添一层寒意。
“怎么,”司樾倒是来了兴致,她收了瓜子,坐直了身子,“你要和我打打擂台?”
“不,”盲剑说,“剑某无意称王,是替旁人说的。”
说完,他便下颚微收,漠不关己地高坐一旁,等着别人来接这死寂的话局。
“好罢,”司樾挽起袖子,“毕竟是三千年没见了,我向来善解人意,理解有人会有这个心思。来吧,今儿正是机会。”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后,渐渐有了两分蠢蠢欲动。
盲剑所言的话题,虽然禁忌,可也确实是众人心中所想说的。
三千年不见,谁知道司樾变成了什么样。
众魔余光交视,皆有试探之心。
“主君。”
突然间,一道清婉的声音响起。
第一个站起来的,竟是一纤细瘦弱的女子,她欠身作揖,“水袖冒犯了。”
“水袖!”媿姈惊呼出声,满目不可置信。
司樾抬手,阻拦了媿姈。
恒子箫见那女子一副昆曲青衣扮像,标标准准,如雕刻摆件活过来似的。
一副水墨长袖堆叠在腕口,脸上浓妆,嗓音不唱便已醉人三分。
和狄虎等人相比,水袖的腰尚不及他们胳膊粗细,站在一群大魔之中,显得愈发娇小。
可恒子箫注意到,她的座次竟领先狄虎数位,排在前三分之一!
司樾起身,身旁的红枫一拍壁上的机关,两边坐席蓦地向外挪开,腾出了一大片空地。
如此机关,可知在混沌宫,比武打斗已是一种司空见惯的常事。
水袖率先走上空处,步步如烟,烟如莲。
可她走得太轻盈,没有人气儿,只有一身扮相,轻得诡异。
司樾走下了台,抬手挽袖,“老规矩,不用客气。”
恒子箫以为这话是对水袖说的,可却发现师父的余光落在两侧,并不只对水袖一人。
在司樾后脚离开最后一阶台阶的瞬间,场上那低眉顺眼的青衣倏尔一动。
恒子箫看不清她是何时出手的,只一刹那,两行丈长水墨袖蓦地贯穿宴厅,如帷幕一般遮蔽了他的视线,袖口朝着最前方的司樾迅猛击去。
先前的水袖堆叠在女子挽间,谁也想不到它有竟如此之长,好似两副江山画卷,惊心动魄,一眼难以穷尽。
第162章
司樾就在那最后一级台阶前, 双脚丁八站着。
她挡手格开水袖,反手卷住袖口向后扯来。
水袖转身收袖,那水袖上的水墨色倏尔活了似的, 化作一抔真正的水墨, 从司樾手中溃散流开, 又在空中重凝为绸,搭至水袖臂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