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樾没有神奇竹筒,也不识字,姑且用这些果子代替。
她一手揽着果,一手攀上了石缝。
司樾坐在碥石上,把果子递进去,可猴崽子们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后缩,没有猴接受她的好意。
她转头,望向地上躺着的老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老头翘着脚,脚尖优哉游哉地晃悠,根本没有对上司樾求助的目光。
他半眯着眼,将睡未睡,拿起身旁的竹筒,躺着喝了口水。
司樾看着他、看着那个竹筒,盯了片刻后,她把果子留在了石缝里,自己跳了下来。
就像老头没有逼她喝水那样,她没有强逼猴子们吃果。
这天夜里,坐在飞瀑下学写字司樾耳朵一颤,猛地抬头,听见了窸窣地啃咬声——
它们吃了!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处石缝,全神贯注地观察那里的动静。
看着她这幅认真严肃的模样,老头不由得勾唇。
等那细微的动响停止后,他用树枝敲了敲地,“别分心,快写你的。”
司樾这才回过头来,继续跟着老头学认字,可她始终分了一丝注意力在那碥石之后。
第二天一早,不等老头起来,司樾便又跑了出去,采摘了更多的野果回来。
她照旧放在石缝口,猴崽子们也照旧缩成一团,用骨碌碌的大眼睛盯着她,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司樾有些失望,这些猴子还是讨厌她,她只好再次跳下飞碥,回到老头身边。
“今天学什么?”她问。
“继续学字。”
“还没有学完吗?”她已经学了很多字了。
“早得很呢。”
司樾学得很快,每天可以学三四百字,且过目不忘,无一错漏。
她学着老头的样子,盘腿坐着,以地为纸,以手为笔,从天亮坐到了天黑,中途又听见了石缝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好,不错。”当这一日的课业结束,老头抬手,食指在身前的空气里一划,拉开了一道漆黑的口子。
他伸手去那口子里翻找了一阵,取出了一包饧块。
“这是什么?”司樾问。
“是糖。”他用粗糙的手指捻起一块,放到自己口中,又把剩下地递到司樾面前,“小孩儿都爱。”
司樾见这东西是入口的,便不感兴趣,“我不吃东西。”
“死人才不吃东西,就连鬼都得吸收月光灵气。”老头指着她笑道,“就你这德性,还敢姓‘活’?”
“我就是用不着吃东西!”司樾争辩道,“修为不够的才吃东西!”
“你懂个屁。”老头道,“活着就是要吃吃喝喝,吃吃喝喝才算是活着。”
“算啦,”他收回油纸,“你这样的小娃娃是不会懂的。”
司樾确实不懂。
但她不能被人小瞧了,于是一把从老头手里将油纸抢来,“谁说的,我懂!”
老头斜眼笑睇着她,“哈,我劝你别太逞强,这可不是小娃娃能尝懂的东西。”
司樾抓起一个就往嘴里丢。
味道很怪——
对她来说,一切东西的味道都很怪,她并不习惯“味觉”的存在。
“怎么样,”老头指着她笑道,“尝不明白吧?”
“尝得明白!”司樾皱缩着脸,嘴硬道,“我尝得很明白。”
“那你倒是说说,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明白了……”司樾急中生智,照抄着老头的前话,道,“明白了,这就是活着的滋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头顿时爆笑出声,“好、好好,好个活着的滋味。区区一块饧,你倒是领悟颇深。”
司樾一愣,有些心虚。
难道她猜得不对?
“不,你说得很对。”老头笑累了,撑着地仰着身,笑吟吟地望着她,“这就是娃娃们活着时该有的滋味。”
他说话的神情并不作假,司樾细细品味着舌头上蔓延开来的味道,心里记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幼崽们活着时的滋味。
她记住了这个味道,抱着剩下的饧块问老头:“那你活着时是什么滋味?”
“我还没死呢,我一直活着!”老头骂了她一句,但明白她这话到底是想问些什么。
他沉吟片刻,道,“我活了不少时候了,经历过无数味道,那些味道都在外头,就算我说了你也尝不到。”
“外头?”这是司樾第二次听他提起外面,“是在那个‘宇宙 ’里么。”
“不错。”老头仰头,指向满天繁星的夜幕,“这一颗星子就是一方宇宙,远处看是看不明白的,非得到里头去才能有所体会。你去到的宇宙越多,经历的味道也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