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池畔,水榭之内布有一方棋局。
棋盘两侧,一端是银冠束发、玄边白袍的修士;一端是身披袈裟的老僧。
这两人正是闰邑峰峰主岳景天,和他的挚友弘慈方丈。
以司樾游历各个小世界的经验而言,末法世界中,佛教昌,而道教衰;如煌烀界这般的盛法世界则相反。
其中缘由不难获悉,就连纱羊这样已有仙骨的仙子都不敢奢望能登极乐,凡人想要修出佛果,就更加困难。
修佛清苦,何况要十世栽树才能得一果,少有人愿意选择这样的道路。
至于末法时代中昌盛的佛教——在司樾看来,那寺庙中多是披着袈裟的妖魔。
不管是哪个世界,有佛缘者都少之又少,而岳景天面前的这一位,正是难得一见的真佛修。
弘慈方丈今年已三百七十岁高龄,可面色红润,面目慈祥,除脸上的白眉白须外,再无半点老态。
他伸手捻子,思忖半晌,取一黑棋落在盘上。
岳景天垂眸,手中白棋紧随而下。
弘慈抚须,凝望着棋盘,“小友可是遇到什么棘手之事?”
当今世上,能管岳景天叫“小”的人已然不多。
岳景天没有否认,“如何得知。”
弘慈又取一子,“杀气太重。”
岳景天眯眸。
他放下了手中的棋,“大师可听说过司樾此人?”
弘慈摇头,“我久不问世事了。”
岳景天一叹,双眉紧皱。
“她是个麻烦。”
“哦?”
“一个月前,我和此人交了手。她不仅从我剑下逃脱,还抹去了我对她的记忆。”
弘慈抬眉,左手拨过一颗佛珠。“天下竟有人能从你手下逃脱?”
“若是人便好了。”岳景天眸中透出两分冷厉之色。
一个月前,赵尘瑄在路边找到了被司樾打晕的他,便将前因后果说与他听。
“果真是邪物,又如何不伤你分毫呢。”弘慈闻言,笑道,“万物皆有善因。既然她没有伤人,又何必执着于是魔是人。”
“斩妖除魔乃是正道。”岳景天厉色道,“何况,她不杀我,并非是善心,恐怕只是不想招惹麻烦而已。”
“当年洛城菜人一事,便是她引诱了我门子弟,暗中授之以符咒。”
出于谨慎,岳景天醒来后并没有相信赵尘瑄的一面之词,特地去主峰查询了当年洛城一案的记录,结果确有其事。
“妖物若是没有沾染过血,身上便不会有邪气。”他对弘慈道,“她身上的邪气将旁人都污染了,可见平生犯下的杀孽不少。”
弘慈拨了一颗佛珠,并不否认岳景天这话。
众生平等,是妖是鬼都有修正道的机缘,只有背过命的妖才会展露出邪气,走上成魔的道路。
“大师,”岳景天望向他,直言道,“我此番请您,只为除魔。”
“阿弥陀佛。”弘慈单手立掌,“既如此,老衲便随小友走上一遭。”
两人动了身。再说这一个月过去,司樾和恒子箫在四周闲逛了一番。
宁楟枫来信,说大典已成,他们过几日便要下山,和恒子箫约定在昇昊宗附近的城镇里见面。
眼看就是要汇合的日子。司樾带着恒子箫回到了赌马坊。
再见她时,掌事惊为天人,立即把她请到包厢,说老板想要见她。
司樾应了下来,和老板吃了顿热情如火的饭,她吃饭,老板热情如火。
除桌上的鲍鱼烤羊外,司樾到吃完也没记得老板姓甚名谁,只管点头,让恒子箫去应酬。
一番盛情后,赌马场将司樾这二十场赢的钱和那匹飒露紫交给了她。
三人带着马出了城,到了郊外,天边正有半轮如血的残阳落在羊肠小道的尽头。
紫色的马身被夕阳涂上了一层暖光,却没有暖意,只添两分日落的萧索。
司樾拍了拍马头,一枚黛色的印记出现在了马额之上,很快又隐匿无形。
“试试。”她对着恒子箫扬了扬下巴。
恒子箫半瞌着眼睑,片刻才道,“是。”
他翻身上马,踢上脚蹬,喝了一声,骏马引颈长嘶朝前奔出。
它跑不过两步,忽而抬蹄腾空,竟一步步踏上了高空,载着恒子箫在晚霞间奔跃,速度之快,身后落下了一道紫色的残影。
纱羊惊讶地望着天上,她转头看向司樾,“这么说,你给蓝瑚的花影也是这样来的?”
花影可以变成猛虎,一开始纱羊还以为它本就是妖,如今看来,大抵真的只是司樾路边随手捡的,经她点化才有了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