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眼间流露出失望。
司樾道,“不过是杀了个妖,身为天仙,你有什么可在乎的。”
纱羊垂下头去,“我也不知道……按理来说,降魔总是不会错的;可槐树的那些话也并无道理。”
她也是畜生道的一员,因此对于槐树所说人类剥兽皮一事亦有感触。
“再有……”纱羊低垂着眼眸道,“我回来后也在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守护了何家村三百年,救了不知多少人命,单从数量上来判,也算是功过相抵?”
她判得犹豫,且马上推翻,“可活人剥皮也实在是太残忍了。”
司樾知道她在为难些什么,开口道,“世上岂有非黑即白之事,不过看判官是谁罢了。你判她死,并无过错。”
“所以你判她活,也没错?”纱羊望着她,“那你带子箫来这里,让他当判官,是为了看他选择哪条道?”
司樾余光瞥向对面床上沉沉睡去的恒子箫。
“他不小了,该要独立了。”
纱羊突然有些抱歉,这歉意没的由来。
她抱住了司樾的手指,低落道,“司樾,我总觉得对不住你。”
司樾饶有兴趣,“你终于悟了?”
“我没和你说笑。”纱羊抿唇,继而蹙眉,仰头盯着她,“三千年前,你、你真的做过那么过分的事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司樾哈了一声,“你想呢。”
“我不觉得你会那样,总得有个理由吧。”
司樾回视着她,从纱羊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见了两分殷切。
她眸色渐深,没有回应这份殷切,反而问:“莫非,你是在质疑神王和众神?”
纱羊蓦地睁大了眼,声音瞬间拔高,“怎会!你开什么玩笑!”
她一下子从枕头上飞了起来,“好,你说得对,总不可能是那么多神仙都搞错了!哼,你有今日也是报应,好好反省罢你!我要离你远一点!”
司樾不恼,哈哈大笑了起来。
屋内最终归于沉寂,纱羊也累了,伏在恒子箫的枕边睡了过去。
到了后半夜,恒子箫似乎睡得不安稳,眼睑之下的眼睛频繁地动作着,陷入了极为真实的梦境。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手比他的要再大上一点,在看四周布景,恒子箫反应过来——又是那个梦。
刚到裴玉门的那一年,他做过两次长大以后的梦,这些年不再做了,可他却对梦里的一花一草印象深刻,时隔十年竟还记得一清二楚。
上一次的梦境中,他便是坐在这个房里,随后被人叫出去和宁楟枫斗法,宁楟枫还说他囚禁了他的妻子——想来也真是无厘头。
不知道这次又会发生些什么。
恒子箫起身下床,刚一动作,心脏倏地一颤,一股尖锐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
他冷汗涔涔,随即四肢发冷,恍惚坠入了寒窟。
两只修长的手苍白冰凉,恒子箫摸了摸自己的指尖,心中愈发惊疑。
长大后的他似乎境界不低,更何况自己还是火雷灵根,至阳至烈的灵根,怎么可能气血短虚、血脉不畅?
再者,莫说是高境界修士,就算是普通男子,凡是年轻力壮者也不至于四肢冰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待恒子箫细想,他的身体又自发动了起来,从储物器里取出一个瓷瓶——这瓷瓶上回也出现过,恒子箫记得里面装了饧块。
如今看来,这个瓷瓶应当是个药瓶,只是小时候师父时常给他买饧块,他也喜欢,所以连梦里都变成了饧。
这一次从瓶子里倒出来的依旧是饧块,恒子箫吃了一颗,体内那股尖锐冰冷的疼痛顿时褪去不少。
他皱了皱眉,低头审视了一番自己。
他并无外伤,难道是修炼上出了岔子……
这也说不通,火雷这样纯阳的灵根,就算走火入魔,也该是五脏焚热才对,要如何大的偏差才能让一个火雷灵根者练到身体发冷的地步?
窗外倏地劈过一道厉雷,恒子箫抬眸,这才注意到外面正是阴天大雨。
恒子箫喜欢听雨,尤其是雷雨,浓郁的雷灵气点缀其间,使沉闷的雨天有了两分趣味。
“主上。”门外有人叩门。
恒子箫转头望去,唤道,“进来。”
来人是一位年轻男子,恒子箫看不出他的年纪,却一眼看出,他是元婴初期的修为。
他顿时一怔,绷紧了身体,随即却又放松下来,耳边似乎有人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