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下仍是愉快,为了在除夕前紧赶着解决这件事,这几日他没少加班。
好在事情总算是解决了,景元帝性喜奢费,但心里也是想做个明君的,这种既能充面子,还能体现一番“仁爱之心”的事,他自然愿意去做。
楚矜言发现了自己平静的想法,感到有些奇怪。
对于这个“父亲”,他虽然几乎已不记得那些久远的温情,可总还存着一些天生的敬意——至少在他的记忆中一直如此,可是这次病过,不知怎的,连着最后一分敬意竟也没有了。
难道是因为那个“直播间”,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恨他没有识人之明,害母亲至此?
可总觉得,像是还有别的什么。
就像每次看到大皇兄楚知行的时候,那种油然而生的痛恨,也比应有的要更强烈些。
楚矜言叹了口气。
他确信自己忘了什么,可也确信,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不可能完全没有留下后手,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找到从前的自己留给现在的自己的信息。
会是什么呢?
直播间的观众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失忆”,自然也给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楚矜言无声无息地回了宫,先去看望了一下楚知意。
自从江逾白转了口风,把目标放在三皇子身上起,楚知意逍遥自在、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尽管对楚知意来说,这样的婚事至少与陈国的公主地位平等,免去了担当质子的耻辱,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一门好亲事。
脾气火爆的三皇子闹过不止一次,可景元帝一旦强硬起来,所谓“宠爱的儿子”并不会对他的决定造成任何影响,后来被惹得烦了,直接下令禁了足,叫楚知意闭门思过。
但不一样也是有的,景元帝强行下令之后,还是安抚性地给德妃升了位份,成为贵妃。
甚至还破例提前封了楚知意的爵位,应诺让他年后便出宫开府,甚至不管他后院之事,只要把正妻的位子空出来便是。
这样一通大棒加胡萝卜打下来,楚知意才终于消停了一点点。
他几乎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没有喜欢的姑娘,也还不知道什么是两情相悦,对于被贸然定下亲事虽然恼火,可这恼火似乎也并没有能提前几年得到自由的欢喜大。
能提前出宫!
那就意味着再也不用去尚书房听烦人的唠叨,不用做让人头疼的课业,甚至还可以每天东游西逛,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只是少年人到底要面子,楚矜言到了德妃殿里,被满脸无奈的贵妃娘娘告知,他三弟今天还是不愿意见客。
“让他闹腾两天,过两天自己就闷不住了。”新晋了位份的贵妃满身华贵,珠翠葳蕤生光,可神色仍是那样开朗泼辣的样子,在楚矜言面前叉着腰,对儿子的小脾气满不在乎。
楚矜言无奈,给了她两本自己编撰的小册子。
德贵妃很是欢喜:“还是你有办法的,那小子平时翻书就要犯病,也就是看你写的东西,竟还真能看进去几个字。”
楚矜言说:“他性情不稳,但为了喜欢的东西,还是愿意学的。”
德贵妃笑道:“放心,晚饭前一定带到。”
她看着楚矜言,笑容中却掺杂上了一点忧虑:“只是这事闹的——你是兄长,年后小意要开府,陛下定然不会让你再拖了,恐怕也要一起分出宫去,那……”
德贵妃没有言明,可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对楚矜言来说,最令人忧虑之处,便是没有自保之力的母亲。
楚矜言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之色:“过完年之前,我定会想到办法,不会留母亲一个人在宫中的。”
德贵妃看着他,被那种笃定的态度安抚了几分。
“好,”她说,“你一向有办法的。玉淑姐这些年实在受了不少苦,只好在还有你这个儿子。”
楚矜言笑了笑:“也是有赖您多年照拂。”
“嗐,”贵妃道,“我们姐妹何必说这些,你从出生便叫我一声姨,也不是白叫的。”
她亲自将楚矜言送出宫去,太阳已经快要下山,皇城外快到新年的烟火气几乎跨过高高的城墙,弥散到了这冷冰冰的宫中来,夕霞金红金红的,将天空照亮了一片。
楚矜言心下放松,正待回莲芜殿去,又突然想到节前可能再送来几份文书,遂中途改道,走出内宫,打算再去工部值房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