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如问得是恭敬,可也不过是让面子上好看些——皇上的要求,何时轮到自己决定“能不能“了?
楚矜言垂下眼睛:“陛下的吩咐,臣自是遵从的。”
他避开了安城如的眼睛,楚矜言能感觉到,这个老谋深算的太监也无时无刻不在掂量着自己。
安城如心下一叹。
从前,竟是他也跟着陛下一起,讲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二殿下忽略了,看走了眼。
也是未及弱冠的年纪,自冷宫中与大皇子斗剑的那一次起,二皇子所显露出的才华,让时刻跟在皇帝身边的他都有些心惊。
态度从容,不卑不亢,却能紧抓住每一次机会,将一分的优势瞬间扩大至五分……甚至,便是落于下风之时,都能不骄不躁,逆风翻盘,反败为胜。
原本只道大皇子可堪造就,没想到这位二皇子,才是真正的美玉良才啊。
只可惜……
他跟了景元帝几十年,知晓宫中太多密辛了。
若是其他罪过还好,淑妃和二皇子这种,确实注定永无翻身之日。
甚至,他表现得越优秀,才越容易引起陛下的疑忌打压呢。
想到这一次的朝会,安城如不免暗自摇了摇头。
无非是冬狩之后,使臣们修整几日,该到两边坐下来,细细和谈的时候了。
二皇子明明一连数日称病——太医院那边也确证了他病得沉重,皇上还不依不饶地硬要他上殿参朝,难道不是早做好了舍弃的打算?
不过其实……
这话不好明说,但安城如也忍不住想,对二皇子来说,说不定与那陈国联姻倒反而是一次机会呢?
远离了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凭他的能力才智,谁说不是大有可为。
二殿下若真是个聪明人,合该想方设法地促成这次出质才是。
唉,不过,这些事情,可轮不到他们插嘴。
安城如脑中转过这许多念头,面上却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仍恭恭敬敬地向楚矜言传递了一番皇上的“关切”之情,嘱咐他明日一定要按时出现。
楚矜言应了,面上却浅浅露出几分难色,刚好,不多时他每日必喝的汤药也送了过来,裴几道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在一边。
——这位二皇子其他倒好好,就是身子骨实在弱了些。
安城如便很有眼色地告辞了,又再三表示他这里人太少,不合规制,来日便着内侍处送几个人过来,都是调/教好的,让他安心用。
这一次,楚矜言没有拒绝,还笑着道了谢。
安城如前脚一出门,裴几道就不忿道:“您这些日子都告了病假,陛下如何就不肯放过您,那大朝要从天不亮开始,抻上一整天,最是熬人,怎么就……”
楚矜言微微抬手,叫他不要再说了。
裴几道忠心是忠心的,就是年纪轻,人天真,嘴也太碎。
“明日是大朝会,”楚矜言露出无奈的神色,“为防南陈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陛下定是要我去的。”
裴几道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公子……我听他们说到和亲的事……”
看见楚矜言的神色,他便明白了。
“这、这怎么可以……陛下他该知道您的身体,可怎么受得住那么远的舟车劳顿!”
楚矜言逗他:“南方天气温和,说不定还更好养病呢。”
裴几道瞪大眼睛。
“可是、可是那个公主!那个汝阳公主,她——!”
“她怎么了?三夫四侍?”楚矜言微笑,“大周的男子亦未少三妻四妾,这又有什么的?”
裴几道:“!!!”
怎么办,他家公子莫不是受打击太大,这可是往火坑里跳!
弹幕乐不可支,跟着楚矜言一起说怪话,虽然他们没办法现场调戏裴几道,但云过一把瘾也很有趣。
莲芜偏殿中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楚矜言看看四周,却叹了口气。
他想的总要更多些。
如今他已经成年,可之所以能够入朝,靠的是各方角力之下,“逼迫”景元帝得到的结果,那个人最是刚愎,待回过味来,是断不会任自己逍遥的。
和亲一事,如今已有了解决之道,可更让楚矜言忧虑的是——这莲芜殿,约摸是无法再住下去了。
他的母亲是弃妃,可再无论如何,也没有已经成年的皇子,还与母妃同住一宫的道理。
行冠礼,建衙开府,对任何皇子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们终于可以脱离严苛宫规的约束,拥有属于自己的府邸——并且通常,开府也与大婚一并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