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个孩子,他最在意的弟弟,竟然……都没有活过成年?
而且,看弹幕的语气,这甚至不像他自己与母亲的命运一样,是因为楚知行这个玩家的介入而发生的改变,而是一项“初始设定”,就像大多数时间线中的燕惊春案,注定会发生!
为什么……之意身体一向康健,既得圣上宠爱,却又因为不善读书,而并无在皇位之争中的威胁,而德妃母家既不过分显赫,也不低微卑贱,他几乎可以算是处于皇城中最安全的位置上。
他怎么会早夭呢!
楚矜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说这么多年的冷宫生涯教会他什么,第一条就是:慌乱于处理任何困境无益。
就连楚知意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楚矜言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而且,原本就不太健康的脸色在瞬间似乎又苍白了一点。
“喂……你没事吧?”
楚知意有点不自在地伸手在楚矜言面前晃了晃:“这两天太累了?裴几道,看你给你家主子伺候成什么样了!”
裴几道也有些慌,两步跑过去,就要去探楚矜言的额头:“这几日精神明明都还不错的,公……”
“我没事。”
楚矜言咳了两下,躲过了裴几道的手。
“一时有些走神了,三弟,还不是你这文章,实在看得我好生头痛啊。”
楚知意:“……”
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本能地反驳一句“不要叫我三弟,我没有你这样的二哥”!还是冲楚矜言翻个白眼,说“我真是见鬼了才会去关心你”。
不不不,他才没有关心这个狡不讨人喜欢的“老”狐狸。
楚矜言像招小狗一样招招手:“过来,你看看你这里的用典,哪有这样用的。”
楚知意的牙都磨出响了,总有一天,他要让母亲看清楚这家伙的险恶之处!
但楚知意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蹭了过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好像楚矜言说的总是对的。
比起被那些白胡子老头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甚至还报到父皇那里去,楚知意宁愿暂且忍一忍。
楚矜言微微一笑,索性直接提起笔,在楚知意懊恼的叫声中下笔批注起来。
“重新写一遍,顺便还能练练字,不好吗?”
楚知意几乎要跳脚,可楚矜言不理他,毫不留情地在文章上圈圈点点,裴几道暗笑不已,手脚勤快地给三殿下上了一盅八宝茶。
冷宫常接待的访客不多,不仅楚矜言,连他也几乎能记得住每个人的喜好。
三殿下的八宝茶,要加两份蜜浆。
楚矜言心中虽思索着楚知意的命运与对策,外表却半分不显,笔下不停,尖尖的狼毫飞快地在纸张上游走,行云流水地写出一行行簪花小楷。
楚知意听得脑子发涨,呆呆地看着那些好像一幕一眼的漂亮小字,很想掰开他的脑袋来看看,里面到底都是在什么地方塞了这么多东西。
楚矜言讲了一会儿,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心中突然很少见地生出一簇急躁的恼火,之意还是个孩子——似乎他们所有人都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他自己,他的母亲,还有楚知意的母亲,他们都愿意宠着他,让他由着自己的性子,只要他过得快活。
毕竟世事之苦,又有几个人能从心过得快活?
可……这是不是错了?
是不是正因为他们的溺爱放纵,才会导致如此不祥的结果?
盛年早夭……
楚矜言的手突然一抖他竟控制不住腕力,毛笔在纸张上画出浓浓一道墨痕,力透纸背,触目惊心。
楚知意吓了一跳。
他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如今竟然不敢跳起来指责楚矜言弄脏他的课业:“怎怎……怎么了?我、我下次会注意的……”
本能地说完这句话,楚知意都被自己怂到了,他在父皇面前都不会如此没有原则!简直是奇耻大辱!
楚知意飞快地瞟了楚矜言一眼,又小声嘟囔:“至于那么生气嘛……我又不去考状元。”
楚矜言也是,上书房的那些老先生们也是,甚至连皇后娘娘看见他,都要叹一口气,拖着病体,还温言劝他要听母妃的话,要多读书。
楚知意是真的不理解,他自认从不曾忤逆母妃——德妃娘娘自己对读书这件事也没多重视,这种酸腐文人们爱做的事情,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从小,就只想当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
楚矜言无奈地揉揉眉心,叹出一口气。
“没什么,”楚矜言说,“是我错了。”
楚知意:“……?”
糟,楚矜言是不是被他气疯了?
楚矜言已经把自己内心的那些躁气压了下去,索性合上那篇闹心的策论,认真地看向楚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