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
江逾白喝了口茶,笑道:“阁主不必再如此客气了,我叫你梅公子,你若愿意,也可随意些。”
楚矜言未置可否,倒转向了楚知意。
“这位,想必是大周的三殿下了吧。”
楚知意点点头,看上去竟有点心事重重。
这可不像他。
“逾白是陪我来的,”楚知意吸了一口气,急切道,“我就不绕弯子了,梅公子,我们是来此碰碰运气寻你,不知能否请你,帮我们寻一个人?”
“哦?”楚矜言道,“是谁?”
楚知意眼中犹疑之色更重,终于还是咬咬牙,掏出一个珍巧的画轴。
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在桌面上铺开,楚矜言与白柔嘉一起望去,两个人的呼吸都不由一顿。
画上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广袖宽袍,面容俊美温雅,工笔画的笔触有些稚嫩,却相当圆融,看得出作者与画上之人的熟稔。
但这都不是重点。
楚矜言袍袖下的手指轻勾,他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脊背都不引人注意地绷紧,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他在紧张。
因为那画上,就是他自己。
而他早不在白柔嘉面前使用面具,对方显而易见也认出了他。
楚矜言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白柔嘉好奇地问:“三殿下,你找这个人做什么?”
白柔嘉与楚知意也是认识的,毕竟都曾是京中行事张扬的主。
只是自从白柔嘉去往边关,便没怎么再见过面。
楚知意也显得紧张,他看了白柔嘉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我不问你为什么在这与梅臻一起,你也不要问我。”
白柔嘉撇撇嘴,戳了身边的人一下:“他们求你呢,快帮我问问。”
楚矜言注意到,这话一出口,楚知意更紧张了。
江逾白显然看不下去了,她伸手按住卷轴,眉梢眼角还带着笑:“看二位这反应,难道见过画上之人?”
楚矜言不得不出声了,他心中有了猜测,被戳破身份的担忧稍稍缓和下来,顺势便问道。
“二位找他做什么?”
“他现在很危险!”楚知意急切道,“梅、梅公子,很抱歉,我真的不能告诉你这个人的身份,但只要投珠阁能帮忙保护他,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幂篱之下,楚矜言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楚知意看上去,仍是没什么城府,他如从前所有时候一样,能够轻易看穿这个热心的弟弟。
楚知意是探得了盛京发生的事,他现在有江逾白在身边,筹谋自非过去可比,便也能看出“楚矜言”处境的危险。
况且,贵妃娘娘在皇帝身边,又与母亲关系非比寻常,皇帝说不准也会将担忧说与她知晓。
楚知意,居然是为了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与江逾白一路顶着刺杀来到江南。
当然,汝阳公主的目的,就绝不可能是这么纯粹了。
楚矜言思索了一会儿,船舱中一时很安静。
他的眼睛在幂篱之下与江逾白饶有兴味的视线对视,突然一哂。
“此处条件简陋,招待不周,”楚矜言道,“此时想来也该靠岸了,二位若不嫌弃,不妨到在下小院中一叙。”
北疆。
楚知行正哼哧哼哧地往一樽大水缸里抬水,他从前兑换过不少武学上的天赋,如今招式被楚矜言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封掉,可力气还在,便一直被逼着做这些粗重的体力活。
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现实世界里早已实现了全机械化,人工智能可以代替人类做到所有的事,而即使是为了寻找刺激进入各种各样的游戏,他的直播思路也一直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
甚至这已经是最好的待遇,那个叫青鸟的自从将他软禁在这里,又口口声声承诺帮他夺位以后,就原形毕露,好像一个变态那样换着法子地折磨他,这一整座投珠阁的庄园,到处都是那人的爪牙,几乎每天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知行气喘吁吁地砸下水桶,感受着背上像是有针穿刺的伤痛,在这一天第一百零八次想死。
他是真的后悔了,他当年为什么非要手贱,来挑战这条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攻略线,又到底是为什么猪油蒙了心,要把楚矜言得罪得那么死!
更后悔的是,为什么要相信青鸟的话!
当年就应该拼死跑出去,他就不相信了,天下之大,剧情人物之多,就找不到一个人愿意杀了自己!
没错,楚知行已经完全没有继续玩游戏或者复仇的念头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死回现实,哪怕死得痛苦一点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