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转头看向温南安:“解释!”
楚既明的心竟然乱了,这在他的人生中是绝难出现的时刻,以至于他一时都忘了追究楚知微如何大逆不道,甚至忘了在这个充满皇室阴私的房间中,还有那么多楚知微的亲卫。
什么东西在他越跳越快的心中呼之欲出,楚既明不是个傻子,相反,能斗倒诸位兄弟,稳坐在这个位置上,即使不一定是个好皇帝,他的智商也毋庸置疑。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温南安硬邦邦道:“你若还想活命,就最好赶紧把你的好儿子赶走,我本在十几年前便该死了,周国的皇帝若想给我陪葬,也是不亏。”
他说得虽轻巧,可心中也不免暗暗叫苦。
五皇子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该死,就只差最后一步,只差一步他就能换得解药,带楚矜言远走高飞了!
温南安虽还在嘴硬,可多半是出于敌对和自尊的缘故,他心中也隐隐意识到,某些他希望永远埋藏的秘密,怕是瞒不住了。
“你……”
皇帝怒急攻心,那些亲卫们架在温南安脖子上的到压得更紧了,血痕从刀锋处渗了出来。
楚矜言的脸色有些慌了:“温叔!”
皇帝如同鹰隼一般的视线又猛地落在他身上,楚矜言像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却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挡在温南安前面。
那些侍卫也正摸不着头脑,不太敢拦他——二殿下这个虚弱的样子,怕不是碰一下就要晕倒了。
“五殿下,”楚矜言在刀剑丛中强自镇定下来,“今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可否让你的亲卫先收了刀兵?”
“陛下也正虚弱,怕会被兵气所伤。”
楚知微看看楚矜言,又看看神情莫测的皇帝。
他已发现自己今日的乌龙行为是有多愚蠢,却不免有些骑虎难下。
楚知微犹豫了一下,叫了一声:“父皇?”
皇帝的脸色铁青:“都给朕滚出去。”
在五儿子面前,他几乎从未如此疾言厉色过。
楚知微却松了口气,他一抬手,那些亲卫便也收了兵器,一步步退出门外,若仔细看,几乎能在每个人脸上都看出些如释重负。
这些皇家秘闻,谁愿意听啊!
皇帝却又开口了:“出去以后,也通知千牛卫,将这院子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温南安有些急了:“你明明答应我——”
“此一时,彼一时,”楚既明的声音阴沉,“温南安,你是第一日认识朕吗?”
房中很快就空无一人了,皇帝却沉默地坐着,黑暗在他脸上投下半边光影,他的手放在被子上,不时神经质地抽动。
即使身边没有守卫,楚既明也并不担心被对方反向挟持,不说任何一个暗卫,对付文弱书生温南安和内力全废的楚矜言都不在话下,便只是自己手里握着楚矜言身上毒的最后一味解药,谅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皇帝的心却突然莫名一痛。
如果、如果真的是……
他竟然感到恐惧,勒令自己不许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可那幽幽的声音仍在心底深处不断地念着,甚至开始一点点翻开往事,事无巨细地提醒他,他都做了些什么。
皇帝抬头,看见楚矜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却又坚定地将温南安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自己,一时又更是心痛。
若是换在以往,楚矜言敢在他面前露出这副样子,楚既明自己都能想象得到他会多么暴跳如雷。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总是如此在意这个孩子,他在楚矜言面前的情绪起伏,说起来比在任何一个“得宠”的子女面前都更真实,难道就只是因为“男人的尊严”吗?
打破沉默的还是温南安。
他讽刺地冷笑了一声,在楚既明面前,他总是很难保持温润如玉的作风。
“所以,从最开始,你就没有想过要放我们走,对不对?”
皇帝默不作声。
“倒是你,以为我还会像从前那样,一点都不做提防吗?”温南安有点破罐子破摔,“楚既明,你不要忘了,你身上的毒还差最后一副解药,只有我能解。”
男人动了动,竟然颤巍巍地下了床。
楚既明其实也并不很年轻了,更别说被要命的毒药折磨多日,温南安的治疗确实让他好转许多,可距离完全康复,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可他从来是有这么一股狠劲,并不止对别人狠,需要的时候,对自己同样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