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动了母亲吗？”
“她听到了, ”李嬷嬷脸上满是担忧，“闹着要出去看, 我与她说没什么的，可她非说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 很不安稳呢。”
楚矜言叹了口气：“这次恐怕无法善了, 你尽量拖住她, 我便不见她了，与他们走便是。”
李嬷嬷却一把拉住他：“哥儿……这到底又是什么事，别说夫人, 我可也正担心呢。”
“没什么大事的。”
“我不信，”李嬷嬷却抓他更紧了，“我是年纪大了，可也不糊涂, 那些都是千牛卫吧，皇上不常使千牛卫出宫外抓人，他们又什么都不肯说, 什么事儿竟能闹得这么大呢。”
楚矜言犹豫了一下，道：“是前些年，我在外头做的那些生意, 怕是被陛下知道了。”
李嬷嬷一惊：“他怎么就会知道了呢。”可她也并不是想问出个答案的, 反倒眉间更加焦灼, 两只脚在地上来回倒换，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李嬷嬷和裴几道并不一样, 她从不觉得皇帝对楚矜言母子真会有什么感情，当年那件事……已经将事情推到了覆水难收的境地。
她一直都是担惊受怕的，就怕皇帝什么时候又想起来那事，愤怒之下又想对楚矜言动手，因此李嬷嬷一直不像裴几道，念着要她们公子出人头地，她宁愿楚矜言带着他母亲逃得远远的，再不要出现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才好。
今天这事，就像她一直以来最为担心的情景应验了。
楚矜言按了按她的手臂：“不多说了，姑姑，母亲就交给——”
几乎是同时，屋前院门两处传来声响，楚矜言和李嬷嬷都本能地抬头，竟是应该好好待在屋里的郑玉淑和应当被拦在门外的千牛卫同一时间进了院子。
院中有些下人忍不住发出惊叫，有些不知所措。
“二殿下，”为首的千牛卫面容冷硬，一身光耀耀的铠甲，尽管是来拿人的，可向楚矜言行礼的动作仍一丝不苟，“陛下请您进宫议事。”
楚矜言还没回话，一个纤细的身影便将他身前一拦，斩钉截铁道：“你回去，他不走。”
“母亲……”
“你闭嘴。”郑玉淑一回头，面上神色竟可称严厉，这表情在她的脸上既遥远又陌生，楚矜言一时竟被镇住，张了张嘴，不再说话了。
“给娘娘请安，”那千牛卫却仍是神色不动，“这是圣旨，您千金之躯，还是莫与下官们为难。”
郑玉淑冷笑道：“你倒是拿出那圣旨来，怎么，不会只是带了口谕，便摆出这样大的阵仗吧？”
楚矜言愣愣地看着他母亲的背影。
在很久远的记忆当中，母亲好像……确实曾经是这样的。
可那实在太久了，快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他习惯了照顾一个比自己更需要照顾的母亲，而很久没有被如此护在身后。
眼前的母亲口齿清晰，眼神明亮，竟像是从未病过一样。
看那千牛卫的眼神，其中也有些淡淡的疑惑，他干脆绕过郑玉淑，将目光投向她身后的楚矜言。
“二殿下，从贵府的医师日日呈上的脉案里，竟看不出娘娘如今已此等康健了。”
楚矜言心下一紧，上前半步，想要将母亲拦到身后去。
“近日确实病情反复……将军莫要动怒，我这便与你入宫，还望不要为难府上。”
对方一低头：“这个自然。”
“不行！”
郑玉淑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不听话的儿子一眼：“我倒要听听你犯了什么罪！他怎敢如此待你，我——”
楚矜言心里一突，猛然打断：“母亲！”
近日他的母亲恢复良好，思维神智一日完善似一日，甚至似乎慢慢从小记起许多事情来，可之前明明还停留在幼时，今日不知是否受了刺激的缘故，恢复记忆的进度竟好像一下子猛涨到了初初与她的夫君成亲的时候！
楚矜言心急如焚，事情怎么会如此不巧，偏偏此时又遇到皇帝要与自己为难，时机若掌握不好，岂不是让母亲再生生经历一遍当年的伤痛！
甚至，自己都不能陪在她的身边，度过这个坎！
他突然后悔在此时实行这个计划了。
李嬷嬷也意识到什么，两人对视一眼，老妇人连忙要去哄劝眼睛都红了的女人，楚矜言深吸一口气，便要往那千牛卫首领的方向走去。
他的衣袖却被一把抓住了。
郑玉淑脸上露出有点痛苦的神色，却很坚持地不让楚矜言走。
那千牛卫首领的表现也很奇怪，按理说他是奉旨来拿人的，根本不应当被郑玉淑的几句话拦住，可他竟然就那么等着，似乎不怎么着急的样子，又似乎在暗暗观察郑玉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