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这一次召人回京,都不能说是最佳的时机, 更像是……同当初对待镇北将军一样,对将之放在北疆不甚放心的意思。
为首的几位朝臣心照不宣,带领百官站成队列, 仍是一副恭敬的样子。
楚矜言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钦差的队伍日夜兼程, 很快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公子,这欢迎仪式好隆重啊。”
裴几道很兴奋, 他仍然跟楚矜言坐在马车里,却早早地伸长脖子去看远处的阵列。
这一次,顾长吉没有跟着他们回来,连徐双林也留在了北疆,车架旁边的都是些不认识的护卫,一脸的铁面无私。
裴几道不理他们,在护卫们锐利的视线下很是自得其乐。
“有看到白将军吗?”
楚矜言半闭着眼,神情很是平静,看上去丝毫没有凯旋的喜悦。
裴几道连忙认真地分辨了一下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可看来看去,也没有见到白崇明的面孔。
“白将军不在呢……奇怪,他的嫌疑应该已经洗清了呀,怎么还没有官复原职吗?”
楚矜言的唇角有些嘲讽地勾起,摇了摇头。
好容易将人拉下来,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官复原职?
白崇明有没有通敌,本来就不重要,甚至,如果他仍是那个别无二心的忠勇的将军,反倒只是更利于皇帝对付他罢了。
只是,眼下没有借口,景元帝也不好撕破脸,但作为镇北军的最高统领,除了这样大的事,一个失察的罪名总是逃不了的。
这罪名可大可小,端看皇帝想怎么处置罢了。
他们之前费心费力,揪出的叛徒虽然得到了惩罚,可真正在背后的人,却仍然很难一举拉下马。
果然,裴几道很快惊叫一声:“大、大皇子!?他怎么也在!”
楚矜言冷道:“这样大的庆典活动,他作为皇长子,哪怕身上并无实职,也总是该出席的。”
裴几道:“可是他……”
“我早已听到盛京的密报,”楚矜言道,“之前苍裕关的事,最后也并未牵连到大殿下身上,无非是处置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官员罢了。”
裴几道目瞪口呆,楚矜言却示意他噤声,不要大惊小怪。
如今他们回到盛京,并不比北疆自由,不多加注意的话,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景元帝对于楚知行的态度并未超出他的预计,皇帝始终是不舍得——或者说,不能让他的长子背上那样的罪名,即使他并不知道,如今还在盛京的这个“楚知行”,只是他真正的儿子的一个替身罢了。
但算算如今的几个皇子,偏偏只有楚知行堪堪算是能当大任。
楚矜言自不必说,在皇帝心里,他只是个混淆皇家血脉的野种,至多谨慎地利用其价值,却自然不能做继承人考量;而皇三子楚知意已与南陈公主定下婚约,甚至已经前去边疆就藩,以他的性格,也难以担当大任。
再剩下算是长成的皇子当中,也只有一个楚知微,可他身上代表的世族势力更让皇帝忌惮。
以楚知微的身份,一旦被立为太子,难保皇帝会不会不明不白地被迫“让位”。
算来算去,也只有一个楚知行,既易于掌控,又算是有些才能了。
这皇帝做的,也真是可怜。
楚矜言轻哂,再次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示意车架停下来。
最后这一段路,他若仍坐车过去,便显得不那么妥当了。
之后,自又是一番繁琐的礼仪,楚矜言与那些各怀心思的大臣们见了礼——相比起他去北疆之前,能明显感觉到,这些人对他的态度柔和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些不知道真实情况的人,看来是对他也抱有了些幻想。
回京事宜消磨了一整天的时间,先是各种礼仪活动,之后是朝会上的封赏,景元帝甚至提了出宫建府一事。
那是在楚矜言去北疆之前他们就商量好的条件,以他的年纪来说,此时其实已经有些晚了。
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当然不会有人反对。
于是事情就这么被敲定了下来,楚矜言穿过遥远的距离,看着御座上面无表情的皇帝,感觉他们好像在演一场早就写好剧本的戏。
大朝之后,他不出预料被留了下来。
如同上一次谈话一样,永安宫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连伺候的太监宫女都没有。
“父子”两人终于不用再演戏了,两个人一站一坐,摇曳的烛火照在他们脸上。
“你这次——”僵持半晌,景元帝终于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做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