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新年时,名剑山庄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名为赏鉴大会,在这场盛会上交易的宝贝,其价值绝无人敢于质疑。
楚矜言对这位韩庄主也闻名已久,事实上,他最近正尝试着与对方做一桩生意。
威远镖局若是为了给赏鉴大会运送交易的宝贝,如此腥风血雨的倒也正常了。
白柔嘉想了想:“你们是要给名剑山庄运送宝贝?”
“……是。”
“刚才那些人又是如何得到了消息?”
赵镖头也猜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苦笑了一下:“女侠有所不知,那马匪姓李,在平州一带威名赫赫,来往的商人车队,只要打从这里过,便要给他交‘过路钱’,比之官府的苛捐杂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面两人蒙着面,他自然看不到,这话一出口,两位的脸色多少都有点不自然。
“……平州的税很高吗?”白柔嘉忍不住小声嘟囔,“明明是荆云十二州里每年税收最少的地方。”
荆云苦寒之地,原本税收便比中原鱼米之乡少些,大多数都直接充作了镇北军军费,平州这地方又混乱不堪,朝廷懒得管,便直接划拨给镇北军,都不用走中央财政的支出。
赵镖头不知道自己连带着抱怨的人几乎就坐在面前,继续说:“我们威远大多时候在中原活动,只来平州行过三五次镖,每次也都与他客客气气,可这一回,许是他听说我们运送的东西贵重,便要硬抢。”
他长长叹了口气:“女侠方才教训得是,可我们又何尝愿意伤及无辜,这一路上到处是那些马匪的爪牙,我们避无可避,今日这样的场景,已不知发生过多少回了。”
白柔嘉脸上现出怒色:“真是无法无天,当在荆云没有王法了不成!”
赵镖头没敢接话茬,可从神情不难看出他的意思。
“那我与你们同行便是,”白柔嘉眼睛一转,“你能给我多少酬劳?”
她原本并没有计划去参加什么赏鉴大会,只是接到了消息,来平州查探。
可是一来,这几日查到的线索,确实有部分指向了那位平州最大的地主,她还正想着怎么接触;二来镇北军正缺钱,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赵镖头笑道:“女侠若能保我等这一回平安——”他指了指窗户,站在那里的一个镖师便利索地将窗打开,随着凛冽的寒风一起席卷而入的,是开阔的视野中一架庞大结实的货车。
“——这上面的银两粮食,原是为上下打点准备,您若觉得携带不便,亦可换作银票。”
白柔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楚矜言默不作声,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这也太巧了些,如今北路军最缺的,不正是这些东西?可哪有镖师行镖在外,带着一大车粮食用来上下打点的?
可要说他们有问题,却也不是无法解释。
毕竟,在整个北境,最珍贵也最硬通的,也是粮食。
白小将军没有这么多纠结,她正瞌睡就来了个枕头,爽快地答应了。
赵镖头极有眼色,达到目的之后就不多纠缠,只与白女侠约好了明日启程的时间地点,很快起身告辞。
白柔嘉这才又看向楚矜言:“你呢,要与我们一起吗?”
楚矜言笑道:“我便不凑这个热闹了。”
白柔嘉点点头:“平州不安宁,你小心些,不是回回都有像今日的好运气。”
她又想起什么,补充问道:“你家里可还安好?”
楚矜言一怔。
他才想起来,自己上次在宫中见到她随意扯了什么谎,只得硬着头皮道:“都还好。”
他心下有些惴惴。
说谎这种事,如果是计谋的需要,他已经驾轻就熟,可若是面对在意的人,就难免心中难安。
如果之后……他们还会见面,还会相处呢?
说出一个谎,就需要再编织无数的谎言去圆,可若两个人的相交全部构建在谎言上,这样的关系又该多么脆弱。
楚矜言看得出,白柔嘉至少是不讨厌自己的,也许还有些好奇,还有些因缘巧合生出的相交之意。
可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几乎完全虚假的“身份”上。
与白柔嘉相识的他,甚至都不如当初戴了面具,诓骗楚知行楚知意的“青鸟”,那个身份至少还有个名字呢。
而在白柔嘉眼里,自己也该不知道她的身份。
他们两个人看似很熟稔,实则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般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