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并未影响云珠的好心情,春光融融,天朗气清,正是踏春好时节,全然不必为了杂事扫了兴致。小欢子从云珠进宫便跟着了,现如今已经是永和宫的掌事太监,他都亲自前去处理,这事很不必放在心上。
如是想着的云珠,哼着前些日子听到的曲子:“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摘下那朵开得正盛的牡丹。
“主子。”正在这时,小欢子走了回来。
“处理好了?”云珠循着惯例问了一句,并未想着会有其他答复,小欢子的办事能力,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岔子。
“主子。”出乎云珠意料的是,小欢子对着这个问话,却犹豫了。
“嗯?”云珠秀美扬起,略带惊诧地看向小欢子:“何事连欢公公也处理不了?”语带着笑意和调侃,却并未生气。
小欢子想了又想,还是觉着这事得让主子知道,他凑到云珠身旁,耳语到:“主子,在前面躲着哭的,是王贵人。”
哦?云珠这是真的感到惊讶了。若说后宫中这几年的新宠,这从江南带回去的王贵人绝对算得上一份,年轻漂亮的王贵人,正是最得康熙欢心的时候,更别说,她在康熙三十三年和康熙三十五年连得两子,有宠有子,王贵人在后宫已经可以挺直腰杆行走了,即使她汉女的出身为人诟病,但皇太后都没发话,谁又能多说什么呢。
云珠没有想到,这样的王贵人,会有在李煦的园子里躲着哭泣的时候。
“将她叫来。”略一思忖,云珠便下了决定,既然被她撞见了,总是个缘分,少不得问问情况。
“是。”对于云珠的吩咐,秋菊永远是最支持的,在小欢子还斟酌着是否要进言时,秋菊立时应下,去前面将王贵人领了过来。
好一个妙人。
见着袅娜而来的王贵人,云珠不由心中赞叹。
王氏自从入宫以来,许是自知汉女身份,从不在宫中多走,除了年宴这种必须出席的大宴会参加,其余时候都安安静静待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从不外出。
这就导致了,云珠尽管知道宫中有个康熙的新宠,却从未清晰的见过王氏的模样,提到王氏,云珠只能想到大妆下模糊的面容。
这次,还是第一次,云珠将王氏个清楚。
只见王氏巴掌大的小脸上脂粉未施,却肌肤透亮,眼珠子被泪水浸染,湿湿润润,眼眶周围由于哭泣,已经红了一片,望着便是娇娇弱弱,我见犹怜的模样。
王氏战战兢兢地给云珠行礼,仔细观察,还能见着王氏那颤抖着的双手。
云珠无声叹了口气,自嘲地想着,这边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吗,她也到了年轻妃嫔见着会害怕的地位了,再不是当年那个出入宫闱的小格格了。
想起刚入宫的时光,云珠看着王贵人的眼神都柔和许多,她令人将王贵人扶起,又给她递上一杯蜜水。王贵人本就是姑苏人氏,最是爱甜,这甜滋滋暖融融的蜜水入腹,她颤抖着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春光正好,王贵人缘何哀凄?”云珠见王贵人平静下来,这才柔声问道。
泪意又涌上王贵人的眼眶,她紧紧的咬住嘴唇,忍住那一波一波的泪意,在见着云珠那全然关切的眼眸之时,还是没有忍住,哽咽着说道:“还请娘娘见谅。”
“臣妾本是姑苏人氏,随着万岁爷前往京中已逾十年,这十年与家中音信断绝,全无家人半点消息,这又回到苏州,臣妾忍不住想起我那久未见面的家人,心中难过,扰了娘娘兴致。”
说着,便向云珠跪下请罪。
“唉。”云珠叹息出声,她入宫这么多年,每年还能召见家人,很多时候还会想家,王氏这一去十年,再回故地,如何让她不近乡情怯,想念家人呢。
但,王氏素来谨小慎微,就算和家人只相隔咫尺,也不敢向康熙提出寻亲的请求,只敢趁着没人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园子里,悄悄哭泣。
王氏这浓重的哀愁,将云珠的恻隐之心勾起,王氏限于位份低微,汉女身份不敢做的事情,于云珠而言,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见着王氏梨花带雨的模样,云珠冲着小欢子吩咐道:“去给李夫人传句话,就说我想见见王氏的母亲,让她将人叫来。”
王氏是通过曹寅的手送给康熙的,这是的苏州织造李煦和曹寅是姻亲,两家关系无比亲近,要想找王氏的家人,寻李家才是最有效的方式。
为在德妃面前失态而惶恐不已的王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却只见在她印象中高贵典雅,雍容华贵的德妃娘娘,正含笑望着她,眼神中是全然的柔和与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