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中,愁云惨雾。
太皇太后笃信佛教,慈宁宫的偏殿里喇.嘛们团团坐了两排,为太皇太后诵经,萨满们也不甘落后,在另一个殿中举行着仪式。
康熙一路疾驰,风尘仆仆地掀开门帘,走入慈宁宫主殿。
太皇太后病重,宫中嫔妃纷纷聚在慈宁宫中侍疾。
抱病已久的佟佳皇贵妃,到身怀六甲的云珠,甚至即将临盆的章佳氏,齐齐候在慈宁宫中。
宫妃挤挤攘攘,在这数不清的人中,康熙却一眼就见到了云珠。
对着康熙的视线,云珠轻轻点头,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康熙一路上的提心吊胆,忧心不已,瞬间平息下来,心中突然有了中安定之感。
定了定神,康熙颤抖着手,掀开了内室的门帘。
慈宁宫内殿,门窗紧闭,名贵的香料也无法遮挡住衰败的气息,太皇太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原先丰润的脸颊已经凹陷进去,唯一能让康熙稍微放松的,便是太皇太后那虽然微弱,却依旧平稳的呼吸。
苏麻喇姑忧心忡忡地守在一旁,听见动静回头,向康熙示意太皇太后已经睡着。
康熙用手势免了众人的行礼,唯恐扰了太皇太后的安眠。
但人老觉轻,更何况太皇太后身子不适,一直便很不安稳,饶是康熙和苏麻喇姑动作再轻,也将太皇太后从沉睡中惊醒。
“福临,你来了?”神智昏沉的太皇太后,见着明黄的龙袍,费力地伸出手,挣扎着喊道。
一个母亲,生命临了,最牵挂的还是她的儿子,即使这个儿子不是那么听话,即使这个儿子已经逝去多年,但她的心中,还是永远也放不下。
“皇玛嬷。”康熙心头大恸,他神色仓皇地望着床上瘦小的老人,无需看太医院的脉案,便已知道太皇太后时日无多。
“哦,是玄烨啊。”康熙的称呼将太皇太后的神智唤回,她定了定神,意识到她在昏沉中将人认错,太皇太后长叹口气,疲惫地闭上眼睛,将眼中的失落遮住。
见着太皇太后又陷入昏沉之中,康熙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太医院以院正为首,已经全部候在慈宁宫了,太皇太后的身体如何,无人比他们更清楚,若非真的药石无医,没人敢大着胆子给巡查京畿的康熙送信。
太皇太后的身子问题,说简单也简单,不过就是人年岁大了,身子变差,说复杂却也复杂,满屋子的太医,谁也不能开出方子让太皇太后恢复健康。
不过就是用参汤吊着命而已。
康熙沉痛地闭上眼睛:“宫内宫外,库房药物悉数对你们开放,若有不足,尽可从地方调来,朕命你们,不惜钱物,尽力救治太皇太后。”
太医们神色凝重地领了旨意,对视一眼,其余人躬着身子守着太皇太后,唯留下院正,委婉地让康熙做好心理准备,告知他太皇太后随时可能薨逝。
院正的话,声音不大,但慈宁宫里实在是过于安静,候在外间的云珠听得明明白白。
不止云珠,其他人亦听得一清二楚。
佟佳皇贵妃和太皇太后素有心结,在她看来,若非太皇太后的极力反对,当年皇后位置她未必没有一争之力,听见太皇太后不好的消息,她事不关己地敛下眼皮,遮住眼中压抑着的快意。
钮祜禄贵妃却是一副天将要塌的惶恐。
至于惠荣宜等妃嫔,勉强还能保持住镇定。
刚嫁入皇室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更是苍白了脸庞,惶恐地看着惠妃。
惠妃安慰地拍了拍大福晋的手,示意她定住心神。
望着众生百态,云珠轻轻眨眼,眨去眼中的悲悯之色。
“啊!”死寂的气氛突然被惊呼声打破,将妃嫔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康熙亦不悦地看了过来。
却是章佳氏站了太久,靠着墙便滑了下去,软软地摊到地上。
“让她回去。”康熙不耐烦地挥手,让宫人尽快将章佳氏送回去,别再这里扰了太皇太后的清净。
对康熙而言,他幼年失怙,太皇太后便是一手将她抚养长大的人,是他最亲的亲人。章佳氏不过是有几分颜色,得了他几分宠爱的贵人,他对章佳氏那几分情分,在太皇太后的安危面前,便如同柳絮,轻飘飘地,风一吹就散。
眼见着太皇太后躺在屋子里,一步步走到生命的尽头,章佳氏身子有什么不好,康熙已经顾不上关心。
云珠皱着眉,看着章佳氏起身后,地上若隐若现的血色印记,扶着肚子走了几步:“万岁爷,章佳贵人已经足月,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发动,臣妾求您派个擅长妇人生子的太医,为章佳贵人诊断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