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轻轻贴近谢祈安的耳朵,富有诱惑力的嗓音响起:“谢祈安,你去死吧。”
谢祈安只觉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千万只蚂蚁蚕食般难受,又如同架于炙火上般煎熬。
不知何时,身着红嫁衣的姑娘已经拿出了一柄尖锐的匕首,闪烁着令人寒栗的光芒,倒映着女子得意残忍的笑,猛地刺入少年的心口。
万箭穿心般的疼痛终是让谢祈安倒地不起。
他知道眼前的灵灵是假的,是冒牌的,可当那只魔用灵灵的面容对他露出那种神情时,说出“害怕”“怪物”的字眼时,他终究还是忍不住犯了迟钝。
她说得没有错,不就是他害死的灵灵么?
如果灵灵没有遇到他,如果从一开始他们就离得远远的没有交集,她甚至不会受那么多次的伤。
如果他没有带他走,或许她就会同傅云程他们一起,光明正大地行走世间,做她想做的正道之人,又怎么会死在满是妖魔的镇妖塔里?
最是心怀善意的正道姑娘,却因为他这个沾满鲜血的魔,孤零零地死在了冰冷的锁妖阵里,真是讽刺。
心脏像是被长硬的钉子狠狠地盯住了一般,停止了跳动,他仿佛被打入了无底的深渊泥沼,无数只手抓住他,把他拽向黑暗。
溺水般的窒息感传来,五感渐渐消失,四周只剩下漫无边际的冰冷。
耳畔依旧是那句狠毒的话:“你去死吧”
嗜血剑灵也与他切断了联系,如今,只剩他一个人,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走。
万魔窟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那些毫无理性嘶吼的上古摩煞,而是试炼者的心魔。
原来他生出的心魔,是灵灵。
曾经他最害怕的是成为人人闻之丧胆的魔主,六亲不认,只知杀戮,他的阿娘临死前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要成魔。
因为成了魔主后,世间便再也没有了谢祈安,只有一位新任魔主,正道厌恶人人得而诛之的魔主。
嗜血剑灵曾告诉他,他第一次见,心魔是成为魔主的继承人。
也罢,他大概是走不出万魔窟了,只是突然,还想再见她一面。
第69章 万魔窟(四)
此刻远在衡云宗的灵灵猛地惊醒, 一只手捂住心口处,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已经浸满了汗珠, 凝成一道道水痕挂在额角。
心脏仿佛是被针扎似的, 一阵阵绞痛, 疼得灵灵直打滚,眼泪都挤了出来。
手腕上若隐若现一圈红线圈, 轻盈空灵,只能看到,却摸不着。
“好难受啊!”灵灵喊道, 可疼痛却又止不住。
隐隐发烫的红线缩紧, 灵灵望着那圈红线,一股莫名其妙的心慌油然而生,她咬着唇, 简单穿上了鞋就要往外走,只不过刚站起身, 便一个晕眩, 眼前一黑,躺倒在地。
谢祈安沉溺于冰冷的深渊中,无力感遍布全身,就在他觉得五感皆失之时, 手腕上却猛地传来一股暖意,好似茫茫大雪中忽的多出了一堆明火供他取暖般,浸润皮肤。
那道暖意愈加强烈,手腕上好似被缠上了一圈绳索, 顺着这根绳索,有人正拼命地拉他脱离深渊。
只是身体依旧疼得厉害, 那股啃噬的感觉犹存。
“谢钱,有人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
“我的安安,天下第一,怎么能沉浸在这鬼地方?”
“安安,醒醒!”
谢祈安猛地惊醒时,是独自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空地上,周围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他看向手腕,早已经没有红线圈的痕迹了,只瞥了一眼,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可他明明记得,最后,灵灵在喊他。
一道沙哑低沉的笑声传来,无边的黑暗中只留下了一圈光泽,勉强视物,那笑声是一团黑漆的雾,他围绕着谢祈安放声笑着,说:“谢祈安,我的继承者,该醒醒了。”
“你是谁?”
“我?”笑声带着些讽刺意味,道,“吾乃万魔窟的禁忌。”
谢祈安冷笑道:“装神弄鬼。”
“神,鬼?怎敢与吾相提并论?”
谢祈安拿起嗜血剑,只不过此刻依旧联系不上嗜血剑灵,手中的剑仿佛失去了生机般没有反应。
那团黑雾蓦地落地,化作一个人形,曼丽的女子婀娜多姿,眉眼弯弯似乎自带魅惑,一颦一笑都仿佛牵动了少年的心,一袭黑色长裙曳地,端庄又不失灵动。
谢祈安手中的剑忽的落地,发出一声金属碰撞声:“娘?”
女子笑问道:“阿娘的安安,有没有平平安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