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城主坐在主位上,神色无比平静,“是我放任陛下在关内施放邪术,也是我借机联系北蒙,让他们在不回头关最虚弱的时候出兵。”
他缓缓地呼出了口气,“祁英,你恨我吧。”
祁英想:我早在知道你放任皇帝残害百姓的时候就恨完了。
他问:“为什么?”
城主坐拥整个襄平,光是油水都能捞不少。但城主从来不捞,使得祁英一度以为他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还是看错了人。
看出来了祁英眼里的杀意,城主丝毫没有恐惧之色,撸下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咒文:“我怕疼,也怕死,但我更怕我的妻儿受难。”
苍白的胳膊上,深红的刻痕几欲滴血。
祁英沉默了片刻,他又问:“是谁这么对你的?”
城主道:“你等一等。”
他的手向上一抬,喜鹊“扑棱棱”地飞了起来。
像是要去传一场捷报。
放走了喜鹊,城主好似了却了一桩心事,放松万分地靠着椅背半躺了下来。
他想,夫人和孩子应该已经从小门里逃走了。那里有北蒙人接应,京城里的那只“手”再也够不着了。
城主疲惫地摆了摆手,嘶声喊道:“是方——”
声音戛然而止。
咒文的血色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全身,周身的血管暴突破裂,鲜血将他整个人都浸透了,红艳艳一片,喜庆地断了气。
方什么呢?
祁英不知道。北蒙铁蹄越来越近了,他提起长弓,转身疾奔而去。
城南,最后一笔符文落成,易渡桥的神识箭矢一样飞了出去。
祁飞白躺在地上,他刚被解除禁锢,四肢都仿佛不是他的,酸涩肿胀得很。
他努力地动了动身子:“什么声音?”
“北蒙人。”
易渡桥笃定道,“此时出兵,你们襄平还真是上下一心,病成这样都有人去传消息。”
祁飞白当即挣扎着要爬起来,他瞳孔巨震:“我得去找我爹!”
他被易渡桥拉住了:“你去那最多添个人头。”
祁飞白急道:“我不能不去!”
“你这小孩急什么。”
徐青翰啧了声,“我带的灵石画阵都快用完了,你得去库房里调点灵石过来,不然哪来的灵气开阵。开阵了你们才能与北蒙人一战,明白了?”
说着,他把芥子往地上倒,灵石一概是天元,哗啦啦地积了一小堆。
易渡桥紧随其后,不过与这满地的天元对比起来略显寒酸——齐瑜向来勤俭持家,从天元到下凡星都往里面塞,林林总总有十斤的量,够她平日里修炼再作妖的了。
哪知道她作了个大的。
五彩斑斓的灵石落在符文上,灵力沿着剑尖画下的痕迹流转开来,直到那堆灵石尽数黯淡,光芒也像是被一刀劈断,颤颤巍巍地停住了。
“看吧,灵力不够。”
徐青翰向城里指了指,示意道,“还不快去库房?”
与此同时,炮弹出膛的轰鸣炸出巨响。
祁飞白好像被炮弹撞到了胸膛上,惨白着脸抬起头:“没有了。”
深深吸了口气,祁飞白强迫他冷静下来,“打仗要用富贵仙器,灵石现在肯定都被搬去上前线了。”
他们启动不了大阵了。
第35章 雁归乡 (七)
天底下的修士终究是少数, 两国交战,倚仗的还是数不胜数的铁甲兵和富贵仙器。
永安的富贵与襄平的“富贵”截然不同。
前者是在风花雪月的太平里求富贵,灵石烧的不多, 譬如几两下凡星就能点上半年的仙人灯。京郊的渡口波光粼粼, 整条护城河被灵石映得宛若银河,河底洒的不过是碾碎了的地章。
而襄平不一样。它是靠灵炮炸出来的山河, 富贵也是被逼出来的,每一寸土地底下都埋着数不清的白骨,遑论驱动灵器要烧的灵石。
刚开始还好些,富贵仙器不过是锦上添花。如今大楚的宿火峰和北蒙的炼器师轮着番的推陈出新, 边关自然从拼兵力变成拼灵石储备了。
如今满城就剩下那点灵石, 给灵炮塞牙缝还不够, 哪里能匀出来给大阵?
“我去调灵石。”
尘埃飞扬,祁飞白深吸了口混着灵石渣子的气,双指拢成了圈, 打了声呼哨, “其他的城里一定还有!”
骏马飞驰而来,整个大楚最年轻的将军翻身上马。
下一刻, 马绳被一只光洁的手抓住了, 徐青翰把一只镶着珠玉的匕首递过去:“我和辜月得去前线, 阵眼你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