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渡桥静静地看着他,没挣他的手,或许是觉得和被一片无足轻重的落叶缠上没什么区别。
她只是不大明白。
如果是这样,那她受过的苦又算什么呢?
徐青翰轻飘飘的一句他后悔了,难道她就要顺从地原谅他,再次重归旧好吗?
他没有彻夜枯坐过,也没有枉死在荒山上,更没有曝尸荒野,连尸身都无人收殓。
他甚至……
他甚至未曾尝过她的苦楚,便想祈求原谅。
幸好她不在乎了。
“徐仙长。”
于是,易渡桥看着他,“定远侯家的世子妃,已经埋骨在断月崖上了。”
她甚至唤的是徐仙长。
在那一瞬间,徐青翰清楚地看见他与易渡桥之间深如万丈的裂隙,鲜血淋漓地摆在那里,不容他忽视半分。
徐青翰僵成了祭坛旁边的铜质神像,没顶的恐慌压在了他的头上,与方絮告知他身中情蛊的那夜一样。
易渡桥平声道:“天色不早,我们得去寻个歇脚的地方了。”
村规里明明白白写着呢,夜里不让出门。
她刚想走,徐青翰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当年之事事出有因,辜月,你听我说,当年方絮说你给我下了情蛊。她就是想骗我进仙门,真的,我一进去就测出来天生灵体了,八十只蛊也毒不着我。”
他一锤掌心,“你是不是气我没给你报仇?我回去就把方絮杀了给你解恨好不好,我留着她就是想看看热闹,以后……以后我热闹都不看了,我只看你好不好?”
易渡桥摇摇头,加快了脚步:“我没生气。”
徐青翰被她甩在身后,慌不择路地喊道:“我当初没想和你和离,辜月!”
“我知道。”
被吵到了似的,易渡桥回过头,微微皱起眉,“当初你大可以来问我个明白。”
是你不信我。
徐青翰近乎是逃走的,临走前,强行把留影珠塞进了易渡桥的手里。
他知道不该走,可他好像被易渡桥的话刺到了,撑了几回没心没肺的笑容未果,嘴角耷拉下来,整个人都像被霜打了。
经年精心编织出来的一场大梦醒了,梦里或怒或怨的易渡桥消失不见,徐青翰的胸膛仿佛被苍枢山压住了,喘不过气来。
比恨他更坏的情况出现了。
易渡桥把他放下了。
转转悠悠,没见到村民,徐青翰溜达回了祭坛旁边。
两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了这,他打量了会:“你们两个果真认识。”
吴伯敬含笑道:“徐仙长聪慧。”
徐青翰的语气就没那么客气了:“得,这位……乔大叔,别和我说你真是个种菜的。”
吴伯敬不恼,在徐青翰面前装成了大尾巴狼:“免贵姓吴,正是辜月的师父。”
徐青翰:“呸!”
谁问你姓什么了,还免贵,他俩加一起都没他贵!
还什么师父,易渡桥的正牌师父在这知不知道?正经赐过戒的。
徐青翰浑然不觉在留仙楼赐戒有什么不妥当的,皱着眉打量他。
吴伯敬既然知道他认出来了易渡桥的身份,那么他必定也明白这大阵的由来,想要借机做手脚除掉他可能有点困难。
于情于理,他都是易渡桥的师父,徐青翰怎么着也得尊敬几分。
可惜徐青翰没长尊敬那根弦,一见面就开始琢磨怎么把他和方絮除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在计划着怎么坑易渡桥。
方絮恍若未觉,问:“想来你也听到了村规,可要同行?”
“我和你一起走?”
徐青翰指了指自己,满脸写着方絮疯了,“别别别,辜月看到了得怎么想。以后你和我最少一尺远,谁也别过界啊。”
吴伯敬笑道:“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如此?我与小絮来此,正是为了帮辜月修好道心,逃出蜃楼,自己人莫要伤了和气。”
徐青翰假笑。
谁信你。
修道心……辜月的道心怎么了?
易渡桥敲开了一家村民的门,她大略探查了遍整个白纸村,并未找到合适的空房间。
奇怪的是,白纸村白日里无人外出,唯有她敲响了门板后才会有人来应声。村民的态度与村规所说的无二,还没等她说话,便拉着她往屋里走,热情得诡异。
拉着她的是个老婆婆,眉眼间有着当初金陵城外那坏了房子的婆婆的痕迹,她还给人家画过符。
易渡桥冷笑。蜃楼大阵想借此让她放下警惕,可惜她不吃这套,谨慎地按照老婆婆的指引行事,半分也不逾矩。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他白纸村还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