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鬼道后前夫成了捉鬼模范(4)

要是能和徐青翰一起……

这无甚出息的想法一出,就被易渡桥掐灭在心底。

他们永远不会再同游了。

皓腕探出车内,折下枝盛放的梅花。

花枝被随手插在发间,易渡桥对着铜镜端详半晌,心情颇好地轻咳一声。千里车心领神会,继续平稳地向前走去,缓缓消失在了山路深处。

在易渡桥看不见的身后,灵力骤然紊乱,吹林打叶地将那株梅花连根拔起,等到平静下来,只剩下了满地狼藉的残枝。

灵力浓郁之处常有乱流,大楚受着问天阁的庇佑遭不到难,临近北境的边陲之地却不好说了。

问天阁日理万机,日日轮着番地叩问天道还来不及,哪还能顾及得上边境那些没名没姓的蝼蚁?

他们能不能知道何为仙门都不一定。

易渡桥在永安城里顺风顺水了半辈子,没见过什么民生多艰,自然想不到这一层。

京城来的贵女一路游山赏景,感觉被徐青翰搅得繁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越往山上走越冷,树枝上凝着的霜雪也越重。

忽地,高耸入云的古树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簌簌抖动了起来。

易渡桥似有所觉,下意识地探出头向后望了眼。

尘土泼天扬起,乌压压地遮住了半面天幕。一把无形的刀将断月崖掀了个天翻地覆,朝山中唯一的外来客穷追不舍,过路之处再无活物。

易渡桥的呼吸几欲停止,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以前徐青翰同她讲过的传闻,说民间遭灾,稻谷房屋尽数被灵力乱流卷没了,那年当地的税赋被免了五成。

就算是五成,也有超过半数的农户没交上来,落了个充军的下场。

易渡桥还好奇过到底是怎样的灾祸能害人至此,如今一看,别说是五成了,就是全数免了都未尝不可!

她深吸口气,声音因惊惧而变了调:“跑!”

车内贴着的符咒每一张都价值千金,此刻易渡桥毫不心疼地将其尽数点亮,将千里车变成了只仓皇逃窜的骏马。

车速骤然加快,易渡桥整个身子被迫紧紧地贴在车厢上。

每次抬手,她便撕下一把符咒,从车窗抛掷出去,勉强将呼啸而来的灵力乱流阻停了瞬息。

从未拥有过的力量借着符咒爆发出来,恍惚间,易渡桥甚至有种自己能排山倒海的错觉。

这就是修士的力量吗?

怪不得方絮放着婚约不要也要去仙山,目睹过仙术的力量后,没有人能抵制住此等诱惑。

易渡桥喘息着,她在生死关头间碰触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一角,却来不及回味。

符咒噼里啪啦地砸了它一脸,灵力乱流断然容不得被这样挑衅,暴怒地向千里车俯冲过来。

风声呼啸,易渡桥终于洒尽了最后一把符咒。

山路好像格外长,长到全速行进的千里车都闯不出去。

易渡桥忽然觉出来些不对。

上山的路,也是这么长吗?

还没等她再想,车身轰然地一晃,平生连刀剑都没碰过的大小姐没稳住身子,哐地撞在另一边的车厢上,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这会断断顾不上哭了,车帘早就不知道被卷去了何处,能清楚地看到追上来的乱流。

死死攥着软帐,易渡桥在脑中飞速将读过的书过了一遍。

有没有什么能活下去的办法?有谁能来救救她?

……没有。

她第一次尝见绝望的滋味,对教习自己的女夫子甚至怨怼起来。

每日读那么多遍《女则》《女训》,怎么就不教她点仙术?

三从四德能救命吗?

要是再来一次……

乱流冲碎了摇摇欲散的千里车。

风筝似的,一抹破碎的身影被卷出了残垣之中,狠狠掼在了地上。

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前,易渡桥缓缓地抬起手。

她已经感受不到痛楚了,只有心尖上闷闷地烙着个人,刻痕深入血肉,一呼一吸都是灼痛。

血水模糊了她的目光,易渡桥蹙起眉,想去辨认究竟是谁。

待到看清之后,她不由苦笑出声。

原来她至死之前,惦念着的仍是徐青翰。

只可惜,徐青翰没来救她。

易渡桥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尚未出阁,还在易府里做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最值得让她头疼的只是绣不出好看的花样而已。

她按着爹娘的盼望抽条长大,直至到了年纪,及了笄,家里请来了女夫子。

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易渡桥知道她该安安分分地向女夫子行拜师礼,却鬼使神差地停下动作,问道:“您要教我什么呢?”

女夫子道:“辜月,先从《女德》学起。”

她兀地升起股无名火:“我想学仙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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