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渡桥不是一意孤行的傻子,只是杀生阵与旁的阵法不同——张婉的阵法图所记,此阵要以神魂为阵眼。换而言之,在阵里死的人越多,那么供其当柴火烧的无主神魂也就越多,杀生阵也就越强。
苍枢山里本就灵气充足,要真往里边再砸几个元婴化神……不仅是问天阁,整个永安怕是都得被杀生阵一口吞了。
唯有独身入局,才是最佳的破解之法。
“主人,你准备把他脑袋砍了还是胳膊卸了?”
天贶兴致勃勃的声音响起,“要不塞缸里腌着玩,我看最近还挺时兴腌菜的。”
易渡桥:“……”
把这茬忘了。
天贶本就是杨柳剑灵,又何谈用杨柳剑的剑风把他送走。
她将注意力放回荀洛的身上:“随你。”
话音落下,杀生阵上血光顿起,方才散去的红云不依不饶地从玄晖峰上挪来了枯荣峰,好不热闹。
易渡桥的鞋尖一点地面,登时凭空往上飞了丈余,像是连踩到那符文都嫌脏。
她的嫌弃摆在了明面上,荀洛自然能感受得到。他终于放下了表面上的温和,冷笑道:“你以为你能故作清高到何时?不过也是强占鬼魂当万重山之流,还敢与我谈大道登仙。”
易渡桥纳罕地低头看了他一眼。
她强占什么万重山了?
说得像她强抢民女似的。
仿佛为了应和她的疑惑,万重山在易渡桥的身后汇聚成形,鬼气包裹着易渡桥的全身,衬得她的皮肤愈发苍白无血色,瞧起来分外诡谲妖异。
几乎是万重山出现的瞬间,荀洛的目光便牢牢地粘在了那些若隐若现的鬼脸之上。他飞快地辨认着每张陌生的鬼脸……没有属于他的。
一定是易渡桥藏起来了。
荀洛恨恨地想,这些大人物总是将他视若蝼蚁,连神魂都要轻而易举地占去。
躯壳中的祁飞白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觉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无措四顾,看见了被挡在了阵外的岑小眉。
她没进来就好。祁飞白锤了下四周黑得不见边际的墙面,手就像打在棉花上似的,连声回响也无。
是他妄信恶鬼,擅自轻敌……
祁飞白又看向易渡桥,不由自主地将希望托在了她的身上。
这次你也能像原来那样,轻而易举地化解危机么?
就在这时,趁易渡桥不注意,小荀洛从芥子里探出了头:“喂!”
在场众人:“……”
荀洛:“……”
他的眼睛恨不得从眼眶里瞪出来:“你谁?”
小荀洛反问:“我还没问你是谁。”
这会想把小荀洛塞回芥子里已经晚了,易渡桥牙疼似的偏过头去,和满脸无辜的天贶撞了个眼神。
她默默地把脑袋转回去了。
没一个省心的。
按照易渡桥与小荀洛之间的计划,她应该直接破了阵取了荀洛的脑袋,小荀洛的神魂未全大不了在芥子里养个几百年,再加上魂魄碎片的滋养,再残破的魂魄也该全了。
但现在小荀洛冒了头横插一杠子——计划有变啊。
“你怎么可能没被炼成万重山!”
荀洛一晃眼便往前窜了半丈有余,突然想起来还有易渡桥和天贶对她虎视眈眈,遂当机立断地脚底抹油窜了回去,“不然我为何一直感受不到你的气息?”
小荀洛觉得他脑袋不好使,歪了歪头:“因为我的魂魄也是不全的呀。”
他把魂魄碎片从怀里掏了出来,在荀洛面前晃晃。
荀洛感觉他被愚弄了——小荀洛本来就魂魄不全,气息十分微弱。平常又被易渡桥一直养在芥子里,他自然而然就将其理解成小荀洛已经不存于世。
整个计划放在眼下登时变得颇为滑稽可笑,他像个跳梁小丑似的算计了这么多,结果易渡桥根本就没像他想的那样“占去神魂”。
“原来是因为这个。”
易渡桥恍然大悟,随后连语调都没带变,道,“无妨,我不会将那一半神魂归还给你的。”
荀洛:“……”
他被易渡桥的理所当然噎了个好歹,森然道:“你以为你能掌控得了我的神魂?”
伸手一指小荀洛,“他不过是个残片,我才是正经的一半神魂!只要我想,他便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小荀洛眨眨眼:“这样啊。”
荀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一道强风朝着小荀洛呼啸而去,眼见就要撞在了他的小身板上。
天贶的速度快得甚至看不见残影,转瞬便出现在了强风面前,以杨柳剑硬抗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