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偏偏又是徐青翰来坏她的事?
一击不成,青霜剑被方絮舞得尽是杀招,近乎以一种自毁的方式向前直去。两剑对刃, 剧烈的震颤将她的手震得发麻, 方絮大喝一声,毫不惧痛似的再次攻去。
剑招快得密不透风, 打到最后, 方絮甚至分不清想要夺剑是她的本意还是道心的意思。
突然间, 她小腹剧痛,双手双腿皆是一软, 扑通摔在了地上。
方絮毫无怀胎的自觉, 自然也没想到要用手去护着肚子。腹中的母蛊咕噜噜地响了起来,没等钻出来先脸朝地摔了一遭, 怒得在方絮的腹中反复横撞,恨不得把这不知好歹的器皿撞碎了才好。
在剧烈的胀痛中, 方絮那双冷薄的眼睛忽然弯了起来。她自顾自地想:你也要来碍我的道。
青霜剑寒光一闪,她毫不在乎地在徐青翰与白莫生面前剖开了自己的小腹,白衣顷刻被涌出的鲜血浸透,方絮脸色惨白,紧接着又是在腹中滑腻的内脏中一挑。
母蛊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惨烈地尖叫起来。
与此同时,在剑冢外的纸人娃娃们也同样痛苦不堪地叫出了声,陶家峰中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剑冢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母蛊寄生了这么多年,恐怕是第一次遇见对自己能下手这么狠的。只见一条深红色的粗长虫子被挑了出来,方絮手起刀落,将它劈成了两半。
做完这一切,她再也没了和徐青翰一争的力气。
方絮虚弱地喘了两声,往嘴里塞了把丹药,陡然觉出了几分彼此都没得偿所愿的快慰:“你现在回断月崖……赶不及的。”
徐青翰从剑招中脱身,闻言早就料到般一点头:“我知道啊。”
这下不仅是方絮,白莫生也一愣。
外边的纸人娃娃一个接一个地烧成了灰,烟尘滚滚而起,黑气冲天,不知道的还以为陶家峰给人烧了。
异象多少影响到了剑冢内的天色,徐青翰的面容被忽隐忽现的天光映得明灭,他没浪费时间,拿起不退剑就往另一只胳膊上砍了下去。
他不像易渡桥,能轻而易举地把神识像剥蒜似的分成好几瓣。要想稳妥,只能靠□□来做承载之物。
一截新鲜的胳膊握着杨柳剑往北边飞了过去,徐青翰的神识飞过永安的时候,他不经意地往下一瞥,看见在林立的庭院里有方格外熟悉的府邸,再看了看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定远侯府。
府里的花花草草没人打理,一半痛痛快快地死了,另一半不屈不挠地从土里又冒出来了新芽,七扭八歪地在院子里簇拥着,配色绚丽得瞎眼。
神识飞了过去,徐青翰没再多看侯府一眼。
断月崖上的火光冲天,比起陶家峰没好到哪去。天上这些年来好不容易因为易渡桥而聚起来的云霞被烧得一干二净,树木焦黑,灵力逸散,杨柳剑在山外停住了。
徐青翰本来没想听断月山庄里的嚎啕声,男女老少的哭声都有,可是他仿佛被什么钉在了半空,神识把一切能听见的声音都放大了百倍,一个劲地往他的耳朵里钻。
他听见凡人们的安身立命之处一朝尽毁,听见那些被正道所不齿的邪修们团结一心,螳臂当车般地去对抗试图蚕食山庄的大火。
那些在往日里只存在于他脚底下的人们终于在徐青翰的面前露出了全貌,原来人的哭声这样响。
下一瞬,杨柳剑没按照原定的轨迹砍下去。
整个神魂都被杨柳剑活生生地割了下来,瞬息之间就从苗疆到了断月崖,徐青翰的魂魄飘飘悠悠地坐在剑上,一如当年的易渡桥,成了断月崖上的孤鬼。
徐青翰是个太聪明的人了。在看到断月崖全貌的一刹那,他便大致猜出了事情的全貌,也完全明了为何齐瑜会向他求助。爱欲填不满易渡桥面临的深渊,他只有向杨柳剑祭献自己的神魂才能钉住岌岌可危的山身。
于是徐青翰伸手拍了拍杨柳剑柄,随后他被往天上一抛,杨柳剑钉进了他的脊背,由半空中扎到了地上。
他的神识,他的魂魄,他的七情六欲。
头也不回地埋进了断月崖。
紧随而来的不退剑悲鸣一声,撞在了被愁杀人更改过的护山大阵之上,碎成了几截。
在陌生的黑暗里,徐青翰的神魂睁开了眼。泛着金光的神魂被断月崖中的力量寸寸碾碎,他心想还真是化作春泥更护花……这典故是这么用的吗?
不等他多想,逐渐下陷的视线忽然看见了一具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