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下五分,单论正道势力东楚有问天阁,南蛮有天枢学宫,西域有普缘寺,北蒙有银莲宗。
唯独苗疆派系不一,这么多年来类似陶家峰的小势力层出不穷,互相倾轧,时至今日也没分出来个胜负,瞧起来比断月山庄等势力还像邪道。
易渡桥不由得怀疑问天阁想对苗疆下出手,但再仔细一看,方絮的腹部隆起得仿佛怀胎五月,里边不知什么东西正悄然蠕动着,瞧起来分外吓人。
而她的视角宽阔,正是因为徐青翰藏在了房梁之上。
看起来不像一伙的。
徐青翰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直没动。忽然,紧闭的门发出了声吱呀的响动,几个纸人娃娃簇拥着一个陶家的长辈往里边走,嘟囔道:“娘亲什么时候才能生个弟弟妹妹给我们瞧瞧呀?”
陶家长辈脸上的笑容像强行撑出来的,僵硬无比:“快了,快了。”
易渡桥想到岑小眉给她看的陶家峰一应事,大概把这事猜了个分明,心道:原来如此。
但岑小眉有一事想错了,她对这俩人的事没兴趣,也不想去看什么剑冢——她的杨柳枝挺好用的。
易渡桥刚想把神识撤回去,兀地想到岑小眉应是正往这边来了。她犹豫片刻,还是没动。
方絮和徐青翰两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这地方没人保她。
她把那缕神识留在了徐青翰的眼瞳之中,而后抽身回了问天阁。
连轴转了一日,易渡桥动了动脖子,决定回去打一会坐。当她瞥见空中那抹莫寻欢的红色身影时,她权当没看着,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她的小院子。
第二天的清晨,是被一声尖叫撕开的。
等易渡桥赶过去的时候,正看见天枢学宫的炼气期男弟子被一众同门围在中央,直到一声温和敦厚的“我来迟了”响起,易渡桥回首,许风所经之处人群自动分开,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她这才看清那天枢学宫弟子的模样,两鬓斑白,像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
“这是走火入魔了?”
“不像。他区区一个炼气,走火入魔我们还能看不出来?”
“要我说,还真像给人吸了阳气。”
此言一出,周围几个窃窃私语的弟子均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我说呢,这次请了那什么合欢宗主来,估计还真是!”
“都说莫寻欢不守妇道,啧啧……”
“牡丹花下死嘛。”
“你要当这个风流鬼?”
窃窃私语转为了颇下流的低笑声,许风瞥了一眼,见里边哪门哪派的弟子都有,由此可见正道修士其实也不太正经。
他不好多加训斥,遂将手挡在唇前轻咳一声,那几个豆丁似的小弟子当即眼观鼻鼻观心,不出声了。
“这位师弟。”
他颇为亲切地走过去,面对着那张酷似老树皮的面孔毫无芥蒂地道,“可否告诉我,昨夜发生了何事?”
那弟子脸色陡然胀红,怎么都不愿意说了。
吃吃的笑声又响了起来,许风可能这才意识到不妥,脸上神情强撑着没变化:“不想说也无妨,枯荣峰的长老稍后便会来为你医治,莫要惊慌。”
“丹道也治花柳病吗?”
突然,有个银莲宗的弟子笑道,“这分明是合欢宗的手艺嘛!”
笑声更响了。
难为此时许风脸上的和蔼可亲还能挂的住:“这位道友,问天阁此次广召天下修士,来者皆是客,莫要说无凭无据的话。”
那弟子不依不饶:“你看他的脸色,分明是被莫寻欢吸了阳气嘛!”
许风:“你可有证据?”
本以为这句话能把那弟子噎回去,未曾想他振振有词道:“我昨晚看见个穿红衣的身影往天枢学宫的方向去了,不是莫寻欢还能是谁?”
说话的时候,他不自主地带上了几分轻蔑之意。魔门中人,向来是不招正道修士待见的。
“哎呀,好像听见有人惦念我。”
莫寻欢的笑比人先到,“让我瞧瞧,是哪个小郎君?”
满堂的笑声都在一瞬之间消失了,鸦雀无声地看着她赤足踩过柔软的毯子,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脆响。
路过易渡桥面前时,莫寻欢侧首对着她眨了眨眼。
易渡桥不甚熟练地学着眨了回去。
有点像眼睛抽筋。
莫寻欢一愣,旋即低下头,把脸埋在柔嫩的手心里,低声嘟囔道:“庄主啊庄主,眨这一回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