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袋向旁边软软地偏过去,断气了。
此刻没人在乎他的死活,只听铁箱子里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易渡桥似有所感地低下头,正好看到易行舟朝她藏身的地方笑。
她抿唇。
这混账弟弟笑起来的时候还真是像她。
他的笑不带有任何讨好与心虚的意味,唇角深深地陷下去,灿烂得像在挑衅。
——你看,姐姐。就算是你什么都知道了又能如何?
——你挡不住愁杀人的路,也挡不住我的路。
朝臣们被那声仿佛能震塌整个金銮殿的怒吼吓破了胆作鸟兽散,楚帝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瘫软在龙椅上半天没说出来话,唯有那射箭的暗卫不假思索地朝铁箱子扑过去,吼道:“护驾!”
不知道是哪个暗卫见易渡桥没动弹拉了一把,她顺势一起跳了下去。
鬼尊不能出手,皇帝的暗卫总可以。
她还学过两年问天阁的剑法呢。
空中的皮肉撕裂声清脆明晰,那暗卫的双臂竟然被生生扯断,鲜血山泉似的喷涌而出,把整个铁箱子都染成了红色。
掉下来的烂肉被一张血盆大口吞了进去,它的舌头有七八尺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边的绒毛,转头把那暗卫的身子也含进了嘴里嚼得吧唧响。
……看起来胃口不错。
易渡桥身边的暗卫哀哀地叫了声师兄,想来还在问天阁时两人关系不错。但也只是一声师兄了,皇帝在上,没人敢因为私情玩忽职守,他们飞快地聚在一起,挡在那巨兽与楚帝之间。
那当真是个巨兽了,也不知道北蒙人从哪请过来的绣娘,把硕大的虎头和一截长蛇尾巴缝在了一起,一抬头撞飞了大半个金銮殿顶。
那截尾巴和虎头蛇尾半点关系没有,那条蛇尾足有十个人抻开胳膊环抱起来那么粗,看起来挺委屈地盘踞在大殿里,一甩尾巴抡飞了好几个暗卫。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那北蒙来的巨兽全凭蛮力到处乱撞,一时还真让身经百战的暗卫们没了办法,只能各自掏出来了本命法器,团团将它围在了其中。
易渡桥身在其中却没想跑,她从芥子里随便摸了柄雪亮的长剑出来,应该是从苍枢山上带下来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灵器,勉强够她凑合一回的。
这些修士大多出自苍枢山各峰门下,彼此都是点头之交,极少有能感情好到称兄道弟的。于是在看到个拿着把破剑的穷酸修士时并未觉得稀奇,只当是易渡桥平日里不求上进所致。
她藏在诸多修士里,连祁飞白都没看出来。
整个宫内能用来传话的仙器全失了灵,坐在软榻上号令小宦官们干活的老宦官突然没了声音,抽空给家里写信的宫妃也愣住了,岑小眉守在阵法旁边,顺风耳碎了她一脖领子。
出事了?
她蓦地站起来正要闯宫,无情道心却像寒风似的拂过了她格外混乱的心绪,正欲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岑小眉由方絮亲自传道——虽然授业这种事后来交给了徐青翰代劳,但那颗再正统不过的无情道心早就在她心里扎了根,足以把一切妨碍她修行的心绪抹平。
岑小眉盘腿坐下,把可能发生的意外在神识里捋了一遍,最终定位在了易渡桥的那句“不能让使者把那个铁箱子打开”。
一路走来,她远远看过那些箱子几眼,莫非里边有什么能隔断灵力传播的仙器?
就在这时,那声吓破了诸多朝臣的胆的虎吟终于遥遥地传到了宫门外,岑小眉不假思索地将手掌向地上一按,灵力化的长剑破空而来,当当正正地钉在了宫门前边。
银白如霜的光华笼罩住整片宫闱,里边发生的诸多变故愣是什么声都从中没传出去。
殿内巨兽的一双吊梢眼瞪了起来,像是不明白这群修士为何要碍他找食物充饥。
它左右看了一圈,突然看到了龙椅上扒着易行舟袖子不肯撒手的楚帝。
它迷迷糊糊地想:这块点心好香。
“北蒙人信长生天的庇佑,对于驭兽一道颇有研究。”
其中一个暗卫喃喃道,“但为什么这怪物只逮着陛下咬?”
没人回答他,易渡桥躲开巨兽嘴里滴下来的腥臭的口涎,匆忙回过头去,正好看见易行舟又给楚帝喂了颗仙丹。
如果有人日日服食香料,吃上个几十年,估计也该被腌入味了。
巨兽的耐性耗尽,愤怒地用它的两只前爪往人群里拍过去,那处的暗卫们连忙躲开,各式法器的灵光不要钱似的往巨兽身上拍,心里奇异地汇聚成了同一个想法:陛下怎么还不走,胖得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