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伯伯——”秧宝双手抱胸,气鼓鼓道,“你再说,我生气了!”
韩连长大笑:“好好,不说。”
颜明知倒了洗澡水,舀水冲冲手,拿烟过来。
寒暄后,司务长放下秧宝,取过韩连长手里的肉和苦瓜,朝厨房走道:“今晚的饭菜交给我,秧宝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颜教授有什么忌口吗?”
“我什么都吃,”颜明知笑道,“秧宝这几天有点上火,嘴上的小泡刚消,牙龄又肿起来了。”
“那给她来个苦瓜炒鸡蛋。红军,家里有鸡蛋吧?”
“有。”韩连长进屋给他找鸡蛋,颜明知跟去厨房帮忙打下手,顺便跟司务长说说话,了解一下,东铮、小卉和孩子们在农场的生活。
秧宝见没自己什么事,将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木盆,抠把洗衣膏,舀两瓢水,小鞋一脱,赤脚踏进盆里,踩踩……
宋嫂子下地回来,见此,笑得不行,“哎哟,小秧宝唉,夏天穿的衣服,能有多脏,你踩两脚完了,用那么大劲干嘛!当心木盆踩坏了,伯娘把你卖了换盆。”
秧宝擦了把额头的汗,从盆里出来,舀水冲了冲脚,趿上凉拖,气喘吁吁道:“伯娘,你看我这么可爱,养在家里多好,换盆,不亏大发了!”
宋嫂子大乐:“半年不见,秧宝嘴皮子利落了。”
韩连长听到动静出来:“还爱臭美了!”
秧宝朝他做了个鬼脸。
宋嫂子放下锄头,笑道:“屋里谁做饭呢?”
“司务长和颜教授。”
宋嫂子点点丈夫:“你可真能!”
韩连长冲她摊摊手:“我那手艺,你还不知道,能下嘴,我都佩服我自己。”
宋嫂子给了他一个白眼,舀水洗把手,快步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就被司务长赶出来了。
韩连长要帮秧宝涤衣服,被她一把推开,自己接手了:“饭菜快好了,还不去叫人!对了,东铮呢?”
“送老爹回家去了。”韩连长说着,一把抱起秧宝,“走,伯伯带你看看这大半年,咱连队有没有什么变化。”
要说变化,还真有。
知青们更懒散了,对手里的活计多是应付的心态,每个人都迫切地想回城,回城!回城!
然而,今年几次会议,在知识青年问题上,H同志均明确指出:要坚持上山下乡的正确方向。
回城名额争不到。
高考吧,去年云省十三万人参加,知青约五万人,录取各类大中专院校一千人,不足百分之二。
今年的分数虽然还没下来,可听知青们说,题目更难了,想来考上的基数也不大。
韩连长抱着秧宝一圈看下来,很多知青门前野草齐腰高,蔬菜不见几棵,知青要么一身疲惫地扛着农具刚从田里归来,要么端着饭缸,一脸木然地蹲在树下、门口,扒拉着饭菜往嘴里送。
往日的欢声笑语,好像一夕全消。
看着这番情景,韩连长也不是不急,可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上坎坝农场里的一个小小连长,对上说不上话,对下做不了任何承诺。
当然,心理上,他是不希望这些知青走的,全走了,农场这么多活计怎么办?
没人,没技术(彼时,很多技术岗都由知青但任),没机械,农场又拿什么来支撑?
“秧宝回来了。”张开济放下毛巾,快速穿上汗衫,迎了出来,“连长。”
“嗯,”韩连长朝他点了下头,“没吃饭吧,司务长和颜教授张罗了几道菜,去我家陪东铮喝一杯。”
“好,我拎瓶酒。”
“不用,家里备的有。你先过去,我带秧宝去请方院长和杨校长。”
张开济颔首。
秧宝叫了声“张叔叔”,张开济揉了把她半干的发,“乖,待几天?”
秧宝伸手比了个数字。
“回去又没事,这么急干嘛?”
“我接了部戏,8月20号要进组参加培训。”
“戏?”
“嗯。”秧宝解释了番,张开济听得感慨不已,“去年,秧宝还跟我家宝丫一样,赤着双脚站在小水沟里摸泥鳅呢。现在,连长你看,人家不但开学就读三年级,还拍戏当小演员了……”
韩连长“呵”了声,“东铮去年还跟你一样在山坡上砍坝呢,现在不也衣着光鲜地坐在京大的教室里成了大学生,你咋不跟他比比,考个文科状元?”
张开济讪讪地摸摸鼻子:“那小子,平时也没见咋读书啊……”
韩连长张口怼道:“人家天赋好呗!”
不努力,就会找借口。
秧宝听得笑眯了眼:“张叔叔,你参加今年的高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