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知道了秘方就会想要制作,而制作了总不能留在家里独自欣赏吧,总要凭此获得足够的利益的,而无论怎样获得利益,最终都能让纸张更容易流通,现阶段,流通才是最重要的,配合小皇帝的计划。
更何况,即使这些人想要凭此赚钱又如何呢?方洄和明喜根本没在怕的,毕竟纸张的成本摆在那里,他们已经算是将价格压缩到一个极低的地步了,拿到秘方的人要么把自己的纸张价格拉到和他们同等的水平线,要么就只能走高端精品路线,但这无论哪一条路,其实都与他们的目的关碍不大。
所以,这种被命名为“玉纸”的东西,很快就在整个大楚疯传,当然,疯传只是纸张流传的第一步。
而下一步,就是书写着知识的纸张,也就是书籍了。
纸张很便宜谁都知道,那么书写着书本知识的纸张,价格又怎么样呢?
世家在甫一面对纸张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决议做好相关措施,而他们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污名化纸张,认为不过草芥树叶沤出来的污浊之物配不上知识和圣贤之言,怎么能把圣贤之言写在这种浊物上面呢?岂不是对圣贤不敬?
这就是谢家和王家想出来的暂缓纸张流行的办法了。
只要缓一缓,当世家重新找出合适的道路的时候,自然就可以放宽纸张的使用了。
于是,摄政王收到了来自许多朝廷官员的奏折,上面谏言了许多纸张的坏处,不易保存,对圣贤不敬,容易脏污,离经叛道……等等等等,而在这些谏言的最后,无一不表明了,大楚绝不可以任由这种东西风行一时,否则将会贻害千年。
所以,圣贤留下来的知识决不能书写在这个上面,众多官员提议将用纸张抄录的书籍列为禁忌,一经发现,立刻治罪,只有如此,才能一正这不素之风。
更有甚者,因为知道了纸张的源头,居然提议朝廷立刻发兵治镇北军的大不敬之罪,将其列为叛逆,全大楚上下尽可追讨。
这些官员里面,有王家,有谢家,有田家,有孙家……这些,都是之前曾经对摄政王冷脸相待,不肯松口,甚至威胁的人。
摄政王看着不过区区三天,画风就截然转换的官员奏折,忽然叹了口气,心里有种莫名的滋味,明明最开始,镇北军为他之敌,世家为他之友,但是经过小皇帝这一折腾,阵营好像忽然变换了。
此时此刻,他设计陷害仇深似海的镇北军,居然成了他眼下局势的盟友,而原本站在一边的世家,反而将他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世事奇妙,莫不如此。
他忽的洒然一笑,将奏折扔到一边——即使是他,也万万没想到,最后解开这个局的居然是镇北军,而靠的,居然是这种明明不起眼,但是却足以流传千古惠及万代子孙的杰作。
纸张,可真是个好东西。
这一刻,他的心中和许许多多在京城之外为此奔走的寒门士子的心居然如此一致,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小皇帝不过异想天开,是为美色所迷的令人捉急的小草包,是需要好好关一下禁闭磨磨脾气性子的不听话傀儡,但是现在,他却想,也许世家的天,也是可以变一变的?
于是,就像是前些日子世家冷落摄政王,无论摄政王如何解释,他们都只当做耳旁风,并且坚定要给摄政王一个教训,好让摄政王不敢再作妖一样,此时此刻,他们也尝了一下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摄政王也开始无视他们的奏折请求,甚至,就像是他们之前罢朝明志一般,摄政王这几日,居然也开始称病不朝了。
“不当人子!”一些世家破口大骂。
谁都知道,生病只是借口,但是即使他们是世家,他们跋扈势大,但是此时此刻,却也奈何不得摄政王。
谁让风水轮流转了呢?现在不是他们看不起摄政王,而是摄政王冷落他们了。
世家拼命的贬低着纸张的低贱,没有竹简的温润与厚重,没有竹子的品格与坚韧,没有绢帛的细密纹理,但是,世家贬低他们的,寒门士子却依旧使用他们的。
再没有比这更让寒门士子感到开心,他们能花费以往百分之一的价格,就学得以前百分之百的知识,有什么比这更令一个有求学之心的士子感到开心呢?
没有了。
面对纸张的流行,世家也是无法,“现在该怎么办?”
即使他们拼命阻止,似乎也没办法阻止纸张的脚步。
“那就只能从根源处截断这股浪潮了。”
而至于根源是什么?自然是知识本身。
于是世家开始不出老师,不授疑难,一旦遇到使用纸张者,其亲朋俱不来往,但就算如此刚烈的手段,却依旧没能改变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