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几分钟,一直往前走的易清灼回身。
声线平淡,“我生理意义上的父亲,他不喝酒的时候也只是脾气暴躁一点,不会动手打人。但是每当他喝了酒之后,他看什么都不顺眼,就要打我妈,砸家。所以,我不喝酒。我没尝过酒是什么味道,红酒,白酒,我都没喝过,我也一点不好奇酒是什么味道。我讨厌酒,那是我地狱般生活里的催化剂。”
“整个学生时代,我的书从没有在上过一个学期之后还是完整的。我经常重新买课本,似乎他也讨厌我读书,因为会花我妈的钱,花我妈的钱,他拿到的钱就会少。”
所以,这也是易清灼的书柜为什么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书。
她报复性读书,她想读书。
在易清灼二十九岁的时候,她跟她爱的人分享那些不堪的往事的时候。
她抓住的只是这一点,小小的一点,那些生活在家暴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点。
但却也是她最意难平的一点。
年少的她能有多大的愿望啊,仅仅只是想有完完整整的一本课本。
沈朝意听着易清灼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她的往事,愣在原地。
想到自己从餐厅出来一直在逼问易清灼,沈朝意心上涌上一阵顿疼,密密麻麻蔓延到全身。
仅仅只是这简短的几句话,沈朝意都能联想到易清灼当时水深火热的日子。
“对不起。”沈朝意想握住易清灼的手。
但是易清灼双手紧握成拳,沈朝意伸在半空中的手停滞一瞬,又收了回来。
易清灼苦涩的扯唇,“没关系,我愿意跟你讲。这样的我,才是真实的我,这些事,你迟早都会知道。”
“我喜欢真实的你,怎样的你,都喜欢。”迎面的风吹起沈朝意的衣角,也吹起沈朝意额前所有的碎发。
让易清灼完完整整看到了沈朝意说这话的表情。
沈朝意眼眶微红,抬手圈住易清灼的腰,贴在她的胸口处。“你不用担心我会因为知道了真实的你之后,对你的感情就会减少。不会的,我不会。易清灼,相信我。”
因为你是我的爱人。
哪怕你再不堪,我也会也会包容你的一切。
易清灼浑身一僵,低头看着怀里的沈朝意。
她太美好了,美好的让易清灼感觉此时那么不真切。
沈朝意总是那么善解人意。
她都没有把话彻底说明白,沈朝意就已经坚定的选择了她。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抚上沈朝意的肩膀,易清灼回抱住她。
深邃的双眸亮了亮,缓声说“沈朝意,你知道吗?其实当年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不是我杀了他,是我拿起菜刀挡在我妈面前,他来掀开我的时候,踩到地上酒瓶朝我扑上来,我没有动,刀划破了他脖子上的劲动脉,那是他的致命伤。那天晚上,血大部分都喷在我身上,是深红的,像红酒的颜色一样,混合着酒味的血液,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味道。”
“我不否认法律对我的审判结果,我认罪,因为他身上其他几刀是我亲手捅的。可是我想告诉你,我很想告诉你,当年,第一刀,是意外。我说过,我跟警察说过,可是没有用,因为我的主观恶意,我承下所有责任。”
“可是那一晚,不是他死,死的就很有可能是我啊。”
易清灼的最后一句,透出无以比拟的苍凉。
第一刀是意外,意外已经造成了,所以易清灼把长年累月的压抑一下子被血刺激到发泄了出来。
长期生活在炼狱里,易清灼一刻也忍不了。
她不能再让自己母亲挡在自己身前,苦苦哀求,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保障不了。
她可以没有未来,她可以死,但她不能让把她带来这个世界上的母亲每天生活在地狱。
“什么?”沈朝意眼中满是愕然。
所以,当年是个意外?至少最开始是个意外。
“我真的没有传闻中那么坏,沈朝意。”易清灼抱着沈朝意的手又紧了几分。
十多年了,除了易常欢,沈朝意是第一个知道真正内情的人,还是易清灼亲口告诉她的。
沈朝意被震惊到好几秒反应不过来,“易清灼.....”
最开始,易清灼要不是后面捅了那几刀,那就只能算是防卫过当。
沈朝意分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心疼,震惊,很复杂的情绪。
但是她很确定,她对易清灼的感情,不会被当年那件事撼动分毫。
“我知道你不坏的,我知道。”沈朝意颤抖着声音回答。
易清灼渐渐感觉到胸前的湿润。
是沈朝意的眼泪。
她哭了。
“所以,沈朝意,我很认真的,谢谢你来爱我。”易清灼揉了揉沈朝意后脑勺,轻轻的,在她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