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知道这是谁。
才一伸手,小兽哭唧唧地跳到她掌中。
它声色喜悦地叫着:“我是砚迩、我是砚迩!主人快醒来!”
绍芒愕然:“我不是醒着吗?”
砚迩道:“没有!我们在你的梦海中,你睡着了,已经快三个月了,翎萝姐姐急坏了,主人快醒来。”
绍芒心神大恸:“师姐……师姐还好吗?”
砚迩哭声连连:“主人醒了就好了。”
绍芒一指头戳倒它,看到它肚皮上的画,心生悲意。
砚迩挣扎着跳起来,“主人,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逃避?”
绍芒懵然:“逃避?”
砚迩指责道:“对!你明明用了生灵神的神力,却还不愿意相信自己就是荊夜玉本人,不肯醒来,难道你要把外面的一切都留给翎萝姐姐承担吗?她已经很辛苦了!”
绍芒哑口无言,仿佛迎面被人扇了几巴掌。
她原来是在逃避吗?
什么生灵神,什么荊夜玉,什么济世救人,她才不想……
可是师姐,她还要和师姐在一起。
砚迩忽然跳出她掌心,道:“有人和你的梦境重合了,我要被挤出去了……”
它话未说完,已经消失不见。
绍芒惊讶,她的暮荷剑原身竟然是这样的。
另外,怎么会有人和她的梦海重合?
正在她万分不解之际,梦海中空旷的街道已经被看不见的手撕裂,她再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在皇城中。
橘树凛冽,大雪纷飞,这里是她幼时所居的小院。
橘树下还有残破的棋台。
她折步走过去,棋台上的划痕清晰可见。一别经年,这样的情景仍然让人近乡情怯。
忽然间,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回身去看,只见一身明黄色长袍的女人缓步行来,眼风周正,威严冷淡。
这个人她太熟悉了。
“阿母?”
女人越过她,弯腰拂掉棋台座上的雪,坐下去后才道:“你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可不能这么唤我了。”
绍芒坐到她对面,“难怪你待我不如阿妹。”
“但这对你并没有任何影响,不是吗?尽管没有记忆,在一个婴儿身体里长大,你照样还是你自己,我每每见你,就会想象,假如我这个长女不是一出世便死掉的话,她会长成什么模样。”
“也许她会很难过,不被母亲喜爱,真是难过的事。”绍芒试着代入自己。
“不,若你是她,我不会吝啬我的爱,我不待你好,并非传闻中所说的怀孕时机不对,原因只有一个,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答允过司翎萝会让你平安长大,可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绍芒微微一笑:“这么做对我究竟没什么伤害,只是有损你的贤名。”
“贤名?我并不十分在意。我只爱我自己的女儿,又没什么错,别人说的话又有什么要紧,退一万步讲,他们的话说得再难听,照样事事得倚仗我,看我的眼色行事,对这些小人,恃强凌弱才好,他们的心服口服对我没有任何价值。印象中有个科考落榜十几次的男人到处毁谤我,召集了几百人想颠覆我的皇权,自己给自己封了个小王,仗着人多,还行过几桩草菅人命的事,想必你也知道,我最后将他们杀的一干二净,人头都浸入茅厕。从此事上就能知道,有些毁谤你的人,他们不是真的在毁谤你这个人,而是嫉恨你的能力,嫉恨为何拥有这些的不是他们自己,所以我也经常教导你们这些小辈,警惕男人,尤其是一事无成的男人,若犯到你头上,杀便杀了,该死的人留下来,终究祸患无穷。”
绍芒隐约明白了什么,“你着急吗,我眼下确实有些想不通,想说一说。”
女皇敛袖:“洗耳恭听。”
绍芒道:“我大概能想起有关荊夜玉的一切……我有个师姐,我心里很记挂她,她受了很多苦,我想杀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又唯恐这些杀孽应在她身上……”
“你是怕,怕你杀的人多了,世人将她视为你的同类,咒骂她,驱逐她,像对你一样?”
绍芒点了点头,“我这个梦做了太长的时间,总是出不去,刚才我的剑还来警示我,说我在逃避,我后知后觉,好像是真的,可能是我现在戾气太重,我怕我……收不住手。”
女皇沉吟片息,轻声道:“情理之中。你是生灵神,即便没了神籍,那也是天道认了飞升的,虽说曾剜心遗志,但终究还是本心未泯,你怕自己会伤及无辜对吗?”
绍芒沉声道:“正是如此。”
女皇微笑道:“好,那我问你,你之前修的是正道,现在你身上应该发生了一些事,让你对正道失望了,你告诉我,你会不会改修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