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翎萝下床时,绍芒正好回来,布巾润湿捧到她跟前。
司翎萝默默接过来,覆在脸上时,温温凉凉,是她一贯爱的温度。
“你早上没缓吗?”
绍芒等她洗毕,将床上的被叠了,边叠边说:“我问宝鸢仙子要了荊夜玉的集子,看到现在。”
司翎萝突然闻到栗香,看向桌上,果然有一道栗糕。“不困?”
绍芒将床帐用账勾挂好,“还好。”
司翎萝刚坐下来,本来背身的绍芒突然转过来,行至她跟前,神情难辨地跪了下去。
司翎萝惊了一下,立即要扶她时,绍芒却抓住她的手,按着她坐下了。
“师姐,我冒犯你了。”
毫无意外,她说的是昨夜的事。
有些感觉和身上的痕迹一样,难以消退。
快慰的、失魂的、甚至是灭顶的。
她真的快要知道濒死是什么了。
司翎萝心知,在昨夜之前,她未必明白灵肉的相合是什么感觉,更不会想到简单的触碰能带来灵肉的共同震颤。
氤氲在体内的情热将是永不能散去的。
从此以后,只要看到绍芒,就能想到她刻意的戏弄,无礼的含咬,压抑的声息。
她对绍芒的欲望又添了一种。
天知道昨夜之前,手指相碰也能让她心潮澎湃。
自耳后蒸起热意,漫到眼球,缕缕的红丝。
绍芒在这时说道:“我要怎么向师姐赔罪才好。”
司翎萝的手还被她捏着,按在腿上。
她声音像是被热气蒸散了般微弱:“我没有、没有要你赔罪,别跪。”
说这话时,手些微用力牵了牵绍芒。
指腹如同覆上冰冷莹润的琴弦,指腹最薄的位置刺了刺。
绍芒握紧她的手,将脸贴了上去,“师姐,不要把我当成别人,我就是你的师妹,我是绍芒,你只对现在的我好,我也永远只有现在的你。”
司翎萝轻声道:“一直都是如此。”
绍芒还跪着,把她的手抓着贴近面颊,指尖碰到唇上,她就浅吻一下。
司翎萝猛地将手抽回去,不给她碰了。
用完午饭,司翎萝歇下,绍芒照例在房门外施了法术,独身外出。
她离开皇都后,一直往西走,经过了碧雨城,登山渡水,落脚镜姝城,和肤施城越行越远,她对此地的了解完全来自书本。
看那本集子时,她起先完全抱着一种看戏文的心思,可是靳羽只写的过细,字里行间都是对荊夜玉的怜悯与敬佩,让阅者揪心。
她越看越入神,有那么一刻,竟然想要接受……她就是荊夜玉。
她异常抗拒。
要随时防着自己生出这样不正确的想法。
看到荊夜玉在肤施城除妖的故事,她又忍不住想去看一看。
一百多年前的荊夜玉,或许就像她现在这样行于街道,自以为能关怀到人世间的一切,最后却惨死葬神台。
街市十分热闹,还在庆葬神台刽子手疾棣的生辰,队伍轰轰烈烈往殿宇行去。
绍芒略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往一条小巷深处走。
靳羽只是这样写的:
「泪精事毕,荊携砚迩至肤施,平魅鬼。」
又用朱砂笔添了评语:
「荊初建‘未门’,志在降妖除怪,未知人心即恶鬼。」
这一段是说,荊夜玉与荊晚沐除掉泪精后,分头行动,荊晚沐去了碧雨城,荊夜玉来了肤施。
肤施城不少人被魅鬼缠上,已经有不少人受骗,丢了性命。
起因倒没在魅鬼身上,而是‘求子’。
肤施城不少人都是三代单传,生不出儿子这件事对当地一些男人而言,是叛逆祖宗的事,死后要被祖宗问罪的。
魅鬼趁机而入,来这儿起了个坛,当大仙儿哄人。它做出承诺,若续不了血脉,报酬全部退回。
这也就是欺负当地男人爱儿子爱疯了,不然仔细揣摩揣摩,都不至于品不出其中的陷阱。
魅鬼要的可是一颗血淋淋的心。
退回来又能怎么样?
荊夜玉来之前,荊晚沐劝她,这样蠢笨的计谋都能上钩,实在不必搭救。
‘未门’初建,荊夜玉身上担着担子,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她就来了。
刚到城门口,就见到一对夫妇从送子观音庙里出来。
她好奇,眼下不都求魅鬼去了,怎么还有人流连送子观音庙?
细问之下才知,这夫妇二人是要求一个女娘。
男人说,大仙儿只给男娃,我们得要个女娘。送子庙求不来男娃,难不成还连个女娘也求不来?那不可能。
荊夜玉还当这两人与众不同,随行一段路,聊的深入了才晓得,原来这二人非要要个女儿,是为着家中穷苦,有了男娃没得吃穿,先生个女娘,养的能走了就卖出去当个童养媳,再不济还能送去铺子里做活计挣钱,哪怕将来女娘的丈夫死了,还能再转卖一回,多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