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赵霜酒跪在灵前,不理会刺痛的膝盖,微微垂首敛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为死去的太后哀悼,但实际思绪已经神游天外。
他依稀记得,前世太后也确实是这个时候死的。他与太后并不亲厚,太后也不喜欢他,之所以能记得这个时间,是因为......
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赵霜酒嘴角就浮现出了一丝冰冷的笑。
果然,没过多久,一位 小太监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神色慌乱语气带着哭腔,“殿......殿下!快去看看吧......娘娘......娘娘不行了......”
赵霜酒瞬间收敛心中各种阴暗的想法,抬眼看了小太监一眼,神色没有任何的惊讶的慌乱的神色,淡淡问道:“宫中那么多娘娘,你说的是哪一位?”他当年知道小太监说的是谁,自然是他的母妃:梅妃
梅妃是漠北戎族的公主,当年为表俯首之意,送来和亲的,被皇帝封为梅妃。
前世梅妃就是这个时候死的。不过她的死既不是意外,也不是病死,而是为了给自己儿子铺路。
果然,小太监磕磕巴巴道:“是梅妃,梅妃娘娘...”说着,他又带上了哭腔,继续道:“梅妃娘娘心痛太后辞世,拖着病重之体为太后祈福悼念,又......又抄写经文、长跪不起,导致......导致病情加重......太医说......太医说梅妃娘娘可能熬不住了......殿下您快去看看吧!”
看,为给太后祈福悼念累死了,是多么的至纯至孝?她因此而死,全了皇帝仁孝之名,皇帝还能刻意忽视她的儿子吗?自然不能!
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才有此一出。
但实际却没人知道,她本就时日无多,太后死的刚好是时候,让她借了这股东风。
赵霜酒对这些事情早已心知肚明,他甚至知道梅妃临死之前会跟他说什么。
听着小太监的催促,赵霜酒点了点头站起身子,但由于跪的太久,他的腿已经麻了,差点儿摔倒。还是小太监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不过赵霜酒却将他的手推开,自顾自的踉跄着往前走。
出了灵堂,赵霜酒深呼了一口气,深夜微凉的气息钻进了他的鼻子,让他原本有些迟缓的思绪再次活跃了起来,舔了下微干的嘴唇,抬起脚朝柊萃宫的方向走去。
约莫一刻钟就到了,看了一眼跪在门口的太医,赵霜酒掀开珠帘,缓步走了过去。拓跋梅见他过来,形如枯槁的手微微摆了摆,低不可闻的吩咐了一声:“都......下去。”
守在旁边低声啜泣的宫女面露悲痛,微微俯了俯身子,转身离开。
寝殿就只剩下拓跋梅和赵霜酒两人。赵霜酒站在床前眉眼清淡的看着油尽灯枯的拓跋梅,无动于衷。
拓跋梅蹙了蹙眉头,干涩的眼中却闪着锋利的光,可惜微弱的声音将她的锋利大打折扣:“赵霜......酒,跪......下。”在外人眼中温柔体贴,娇弱无力的梅妃,却在赵霜酒面前冷酷又严厉,若不是她起不来身子,那她手里应该有条马鞭,然后对着赵霜酒狠狠的抽下去。
赵霜酒抬眸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将死之人,不愿与她置气,赵霜酒依言跪了下去。
“本宫..已经将路给你铺好...你必须...必须登上九五之位!”许是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拓跋梅没有一点委婉含糊,用虚弱至极的声音直接了当的告诉赵霜酒:“否则...本宫就是..就是化为厉鬼也要..也要日日跟着你...”
赵霜酒低眉敛目,谁都看不见他的神色。
“你......记得......记得,你身上流着一半......拓跋家的血......一定,一定要完成......”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再也没了气息。因为不甘,她的眼睛瞪的很大,死死盯着赵霜酒,眼中带着无尽的遗憾。
赵霜酒直视拓跋梅狰狞骇人的遗容没有一丝畏惧之意,也没有悲伤的情绪,而是从喉中发出阵阵笑声,非常渗人。
笑了一会儿,赵霜酒这才起身,深深看了拓跋梅一眼,眉眼冷酷,低声喃喃:“母妃......儿臣的母妃不是早就死在你手里了吗?不过......虽然你不是儿臣生母,却还是要多谢母妃给儿子铺的路,儿臣便收下了。”说完,再不看一眼,转身离开。
当天赵霜酒一晚上没睡,上半夜跪在太后灵前,下半夜又跪在柊萃宫门口,原本就白的脸色更加苍白。
一直到天色微熹,皇帝那边儿似是得到了消息,派了贴身太监廖鸿灯过来,赵霜酒被劝着,才回了自己的寝殿睡了一个时辰,但很快,他就起来了。
一盏茶左右的功夫,廖鸿灯就过来请了,说是皇帝要见他。
赵霜酒理了理早就穿戴好的仪容,站起身子,跟着廖鸿灯往外走。出了皇子们统一居住的重华宫,穿过宫廊,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