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捷眸光微敛,躬身一礼:“……是。”
段愉辰把银票折叠起来塞进他手心里:“我走了。”
宋捷看着他的背影,默默跪下地,缓缓磕了一个头。
行军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旧疾。楚凌钧亦是如此。
从前在北境戍边的时候,他倒是没有觉察出来。如今回了凤京府,每逢阴天下雨,膝盖偶尔就会发痛,但从来没有疼得像今天这么厉害。
下了马车之后,段愉辰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搀扶着他进府。陈湛前来接应,看着楚凌钧的模样,大吃一惊。
“侯爷这是怎么了?”
段愉辰:“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
陈湛更为惊诧。
段愉辰吩咐道:“让厨房煮一碗姜汤送来。”
陈湛转身就去了。
段愉辰把他扶进了屋子里,替他取下大氅,只见他身上穿着的那件朝服都是湿漉漉的。他这才想起,楚凌钧清晨去上早朝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
段愉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幸好没有发热,他不由舒了口气。
于是,他又把人扶进了浴室,浴池中热气氤氲,他本想问问楚凌钧是想自己洗,还是让他帮他,可是看他一副毫无生气的神情,段愉辰任劳任怨地给他沐浴完,又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好在楚凌钧还算配合,若是放在平时,已经把段愉辰赶出去了。
回到寝卧之后,片刻过后,陈湛把姜汤送了过来,段愉辰接了过来,递给楚凌钧。“喝了。”
楚凌钧倚坐在床头,没说话。
段愉辰挑了挑眉稍:“本王喂你?”
于是,他亲自舀起了一勺,递到楚凌钧唇边。
楚凌钧面无表情,依旧无动于衷。
段愉辰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由唤道:“……澜玉。”
楚凌钧垂眸看看那碗姜汤,伸手挡开。
“有酒么?”楚凌钧低声道。
段愉辰放下汤匙。“你要喝酒?”
楚凌钧垂下眸子。
段愉辰斟酌片刻,转头看向陈湛:“去拿酒来。”
陈湛颇有几分不愿:“王爷,空腹饮酒伤身。”
段愉辰看看楚凌钧,又看看陈湛:“你瞧他现在的模样,还在乎伤不伤身?”他叹了口气,“让他醉一场吧。”
陈湛无奈,出门拿酒去了。
两人坐在桌前,段愉辰给他斟了酒,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楚凌钧端起来直接一饮而尽了。
在楚凌钧仰头饮酒的时候,段愉辰手心里的一粒解酒药滑入了他自己的酒杯里,随后被他尽数饮下。
随后,楚凌钧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又是丝毫没有任何犹疑地直接干掉。
“澜玉。”
就在楚凌钧又要拿酒壶的时候,段愉辰握住了他的手腕。“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楚凌钧微怔片刻,随后挣脱了他,继续给自己倒酒。
一杯接着一杯,一壶酒很快就被喝了个干净。楚凌钧蹙眉看着酒壶倒不出来了,遂扬声唤道:“来人!”
陈湛走了进来。“侯爷……”
“再拿两坛酒来。”
陈湛十分无奈,但还是取了两坛酒送了过来。
楚凌钧打开酒封,懒得倒进酒杯,直接仰头就灌。清澈的酒顺着他的修长的颈流进衣裳里,段愉辰见状,站起身来制止。
“喝慢点,刚换了衣裳。”
楚凌钧眯了眯眸,眼尾已经染了三分醉意,将酒坛夺了过来,继续灌。等到他喝得呛了一下,方才放下酒坛,蹙着眉咳了一阵。
段愉辰忙替他拍了拍背。“没事吧?”
片刻过后,楚凌钧舒缓过来,脸色依旧十分难看。
“澜玉,”段愉辰看着他,试探问道,“你去五里街……是为了见之前那位老者吗?他跟你说了什么?”
楚凌钧神色稍暗。
段愉辰执起酒坛,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你要是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楚凌钧拿过酒坛来继续灌酒。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直到这一坛也见了底,他才砰的一声将酒搁在桌上。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皱着眉闭了闭眸。“那个人,是宋府曾经的管家。”
“……竟是如此?”段愉辰面容稍显惊诧。
醉意上头,楚凌钧不由有些头痛起来。他一手撑着额角,闭目道:“他给我看了宋阅和陛下只见往来的密信。那三十万两银子,宋阅是得了陛下的授意才这么做的。”
“可笑……燕梧铁骑在前线拼死厮杀,换来的,竟是如此……”楚凌钧自嘲冷笑,握着空空如也的酒坛砰的一声摔碎在地。“可笑……我还盼着陛下能为六万战死将士讨回公道,岂知这世间,根本没有公道——”
楚凌钧拿起另一坛酒,拆开酒封就灌,喝得他眼尾愈发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