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秉知行了一礼,说:“却有此事。可是这冬衣从采买到检验再到运输,最后送到前线,途中不知经过了多少人之手。如今,尚不知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臣愿接管此事,尽快调查出结果,给靖安侯一个交代。”
永嘉帝想了想,看向楚凌钧:“楚卿意下如何?”
楚凌钧目光微动,拱手一揖:“宋阁老身为内阁首辅,公务繁多。臣恳请陛下,允臣亲自调查此事。”
永嘉帝抬了抬手制止他。“你久不在朝堂,如何知晓那些军需都由哪些衙门负责?”说罢,他又看向宋秉知,“阁老分管户部,此事须得详查。若当真问题出在户部,朕决不轻饶。”
年逾六十的宋秉知艰难地跪下地,磕头道:“微臣领旨。”
楚凌钧神色凝重,他握了握拳头,脑海中是去年岁末,燕梧铁骑的众将士们顶着冰天雪地的气候,饥寒交迫地在前线作战的场景。
他抬眸看了看高位上的永嘉帝不容置疑的面孔,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又想到身在后宫的亲姐姐。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微臣……领旨。”
永嘉帝颔首,“二位爱卿都免礼罢。”
“谢陛下。”
宋秉知缓缓站起身来,回到文官的班列中去。永嘉帝看着楚凌钧,突然想起一事。
“朕听闻日前楚卿回京之时,与信王起过一次冲突,此事当真?”
再次提起这件事,楚凌钧神情微暗。“是误会。不小心伤了殿下,是臣的过错。”
永嘉帝摆了摆手。“信王是被朕骄纵惯了,平日里不管他,放纵他在京城里游荡,方才惯得他如此无状。楚卿不必与他一般见识,若他再有下次,你直接替朕出手教训便是。”
“……微臣不敢。”
“不必与朕客气。他常年在京中无所事事,方才镇日给朕惹麻烦。”永嘉帝说。“爱卿就当为君分忧,替朕好好管教管教他。”
“……”
楚凌钧一时愣怔,不知这“管教”是何意,也不知永嘉帝究竟为何出此言,更不知该作何回应。只站在那处,颇有几分无措。
“爱卿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是在催促他答话。
楚凌钧颇有几分犹疑,却也不敢抗旨不遵,只蹙了蹙眉,额头上添了三道黑线。“微臣……谨遵陛下之命。”
当日夜里,乾清宫设宴,为燕梧铁骑接风洗尘,宴席上,楚凌钧被灌了不少酒。不过好在这酒相比北境的烈酒差得远,楚凌钧喝了不少,却半分醉意也无。
宴席将散,楚凌钧欲出宫,几个宴席上当值的小太监欲上前相扶,被楚凌钧摆了摆手拒绝了。出宫之时,陈湛已经在承天门外等候。当楚凌钧走上前来,陈湛但觉扑面而来一身酒气,暗道自家侯爷这是喝了多少酒,要不要去租一辆马车来。哪知楚凌钧踩上马镫上了马,稳稳得跨坐在马上,马儿轻快得跑了起来,看得陈湛啧啧称奇。
小半个时辰之后,楚凌钧赶回靖安侯府,侯府的赵管家上前来扶他下马,他抬头看了看自家侯爷,颇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凌钧喝了酒,昏昏沉沉的,只想马上回屋去休息,赵管家看他走进府门,还是叫住了他。
“侯爷!”
楚凌钧脚步没停,“怎么?”
赵管家忙跟了上去,压低声音说:“宫里来人了!”
楚凌钧微怔。他明明刚从宫里回来。
“来了已经有半个时辰了,老奴不敢擅专,只能先把贵人引去前厅用茶了。”
“何人?”
赵管家如实说来:“老奴也不知。看他穿着宫里内使蟒袍,胸背缀着蟒纹补子。”
说到这里,楚凌钧突然停下了脚步。
“哦对了,他自称……姓冯。”
内使,穿蟒袍,姓冯。
楚凌钧站在院子里,突然转身。“是陛下身边的冯掌印。去备热水,我这一身酒气,得先更衣。”
赵管家一听,心头一震。原来是万岁爷身边的人。“是,是……老奴马上就去。”
楚凌钧正欲先回别院,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尖锐的嗓音。
“靖安侯请止步。”
楚凌钧转身,只见一个身着暗红色蟒袍的内侍站在那里,那人胸前是三品蟒纹补子,头戴钢叉帽,五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怀中抱着一个明黄色卷轴冲着他淡笑。
楚凌钧向他拱了拱手:“原来是司礼监的冯掌印。久等了。”
冯皎笑容可掬道:“侯爷久驻北境,竟然认得咱家,真是让咱家受宠若惊啊。”
“掌印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旁人岂有不识之理?”楚凌钧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只是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掌印光临蔽府,可是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