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民迟疑片刻,说:“这……您得问主家,小人只是区区一名佃户,小人也不清楚。”
“佃户?”段愉辰起了疑心,“你是佃户?不是帮工?”
渔民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些许诚惶诚恐。“小人是佃户,这一小块区域,是小人租下来的。”
段愉辰缓缓收了折扇,挑了挑眉稍。他转头问季临,压了压声音。“这一片渔场是租给谁了?”
季临思索一瞬,回答道:“五年前,与宋家签的书契。”
“宋家?宋宽他们家?”段愉辰一听,不由冷笑一声。“可以啊,本王把渔场租给他们,他们倒好,转头租给别人。”
说罢,段愉辰又细细询问了一番,这一片渔场每年收成是多少,赋税是多少,赁金是多少。在一番询问之下,段愉辰方才知晓,宋家吃了多少回扣。
“有意思,这些年,宋家还真是没少赚。”段愉辰轻笑了一声。“看来这赁金,早就该涨了。”
这话是对季临说的,那渔民没听全,只听到了“涨赁金”,于是大惊失色。“大人,您是这渔场的主人?”
段愉辰点了点头。“嗯,是。”
那渔民不知道段愉辰并不是他们的东家,于是赶忙道:“大人,可是赁金已经很高了啊。您知道的,前年永清河发洪水,几乎一整年都没收成。小人去年年底才还上前年的赁金,今年好不容易有点收成了,又拿去交了渔课,赁金若是再涨,小人就真的干不下去了!”
“你说什么?前年的赁金?”段愉辰皱了皱眉。“前年的赁金不是给你们免了吗?”
“啊?免了?”渔民不明所以。“怎么会?”
段愉辰这才想起,他“免”的是宋家的赁金,但是宋家没给底下的佃户们免赁金。
“这还真是有意思……”段愉辰险些气笑了,宋宽他们家还真是会赚钱啊。
低下的渔民们辛辛苦苦捕捞一年的鱼,钱却全都进了宋宽他们家。从前宋宽跟他玩骰子的时候,赌金动辄上万两,他还在想他的钱是哪儿来的呢,原来是吃回扣吃来的。
段愉辰转头看向那渔民:“放心吧。不给你们涨赁金。前年的钱,也会如数还给你们的。”
“当真?”渔民又惊又喜,“多谢!多谢大人!”
说着,他就准备给段愉辰磕头,段愉辰看了眼身旁的季临,季临立刻会意,上前拦着了那渔民,后者却还在不停地向段愉辰道谢。
“哟,信王殿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恰在此时,段愉辰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不由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名仆从模样的小厮。
段愉辰侧目打量着来者,只见是一副陌生面孔。“你谁啊?”
中年男子拱了拱手,满脸堆笑:“信王殿下,您贵人多忘事啊。在下高哲,宋府的管事。”
段愉辰思索片刻,没想起来这个名字是谁,季临见状,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与宋家租赁渔场的书契,就是跟他签的。”
段愉辰一听,挑了挑眉稍,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高管事啊。想吃鱼了,过来瞧瞧,买点新鲜的。”
高哲连忙道:“王爷说笑了。但凡您说一声,这鱼啊,小人马上送到您府上去。您何必亲自跑一趟?”
“哟,送个鱼知道积极了?”段愉辰又换上了那副纨绔模样,阴阳怪气起来。“去年和今年渔场的赁金,怎么没见你积极呢?”
高哲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状:“哟,忘了忘了!”说着,他便开始诉苦,“王爷您是不知道,府里租赁的大大小小的田庄、渔场,都是小的一个人在负责,小人每天忙得是脚不沾地。冒犯之处,还望海涵哪。”
段愉辰冷笑一声。“冒犯完了呢?没了?”
高哲一迟疑,连忙道:“有有有。这两年的赁金,一年一万六千两,加起来就是三万两千两。最迟明日,给您送到府上去!”
“这两年的?那前年的呢?”段愉辰拿眼尾看他,一手执折扇,在另一只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这……”高哲略一思忖,试探问道,“信王殿下,小人若是不曾记错,前年的赁金,您不是给我们免了吗?”
段愉辰冷笑一声,“你们不是照常收了佃户们的赁金吗?又不是交不上来?”
被一语说破,高哲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赶忙赔笑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信王殿下您金口玉言,总不能反悔嘛……”
段愉辰冷笑不止,实在懒得跟他计较。“罢了罢了。这几年的,就这么着吧。最迟明天,三万两千两银子,给本王送到靖安侯府上,一分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