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睦颂面容不改,又笑了笑:“不杀我?也好,你舅舅我虽然一把年纪,再多活上个二十年还是没问题的。将来卷土重来,再打一仗又如何?”
“好啊,那朕就等着。”
段愉辰冷哼一声,狠狠甩开了他的衣襟。然而,这个动作却让完颜睦颂的衣襟松散开来,使得他怀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露出了一半。段愉辰蹙眉一看,那物似乎有些眼熟,于是他伸手将其取了过来。
翠色的飘花玉佩被他拎在手里,他想起,当初在北凉军军营的时候,他谎称此物是赤影军的信物,此物便落到了完颜睦颂的手里。
段愉辰将玉佩收入怀中,最后看了一眼他,不再理会,径直离开了。玄羽卫将牢门落了锁,牢房中的完颜睦颂仍在一边冷笑一边嘲讽。
走出昭狱之后,只见雪下得越来越大了。踩在雪上,还能够清晰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段愉辰正欲上辇,却见有人迎面走来。那人身穿一袭轻甲,腰佩长剑,似是刚从校场回来。
段愉辰不由展眉一笑:“你怎么来了?”
楚凌钧走上前去,看了看他被冻得发红的耳朵,替他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大氅。“养心殿里没寻到你,听下人说你来了昭狱。这么冷的天,乱跑什么?”
“又数落我。”段愉辰一听,故作不高兴。“朕都已经是皇帝了,再出言不敬,朕就治你的罪!”
楚凌钧才不理会他,只握了握他的手心,却仿佛摸到的是一块冰。“手也这么凉,没备个手炉吗?”
段愉辰轻声哼哼几句。“要什么手炉……我旁边不就有这么大一个手炉……”
说着,他欲对楚凌钧动手动脚,摸上两把。
楚凌钧冷眼看着他,也没动。段愉辰瞧着他身上穿着的这一身轻甲,想着该怎么摸,却一时不得要领。
“……都回京了,穿什么甲。”段愉辰嫌弃道。“换了去。”
“我方才在练兵,不穿甲穿什么?”楚凌钧看着他。
“那现在都练完了,不知道把衣裳换回去?”段愉辰冲他眨眨眼睛,“靖安侯,等着朕给你脱呢。”
瞧着他这副没正形的模样,楚凌钧不想再理会他,以免他更来劲。
两人走在雪地上,御辇跟在二人身后。借着大氅的遮挡,楚凌钧握着他的手,给他暖着手心。
“你方才去看完颜睦颂了?”楚凌钧问道。
段愉辰点了点头。
楚凌钧又问:“打算如何处置?”
段愉辰轻叹一声,抬眸看了看远处,他斟酌了片刻,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北凉使者大概什么时候进京?”
楚凌钧思索一瞬,回答道:“下个月月初,会将降书和拟好的协约一同送来。”
日前,因完颜睦颂被俘,北凉军退兵,北凉王室也提出了投降。并言,为表诚意,使者会亲自进京,代替北凉王赔礼致歉。
“我想着,等北凉使者走的时候,就让他们把完颜睦颂一起带回去吧。”段愉辰停顿片刻,继续说。“到底是我舅舅,我也不能真杀了他。”
“好。”楚凌钧颔首。“还有一事。北凉王室承诺割让潆水以北两郡给大晟,赔偿白银一百万两,此后,每年岁币二十万两。你怎么看?”
“嗯……”段愉辰似在思索是否可行。“这几年,北凉天灾不断,十几个部落都没什么收成。他们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楚凌钧说。“去年他们之所以来侵扰北境,说到底,就是因为没钱了,想从大晟讨些好处。”
段愉辰不由叹了口气。“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点。其实,自从完颜高鄂去世,新任北凉王是完颜睦颂的侄子,年纪才跟彦儿差不多大。宗室对王位一直虎视眈眈,这才有了侵犯大晟的想法。”
雪还在下着,二人未乘辇,就在雪地上行走着。
“先看看使者是什么态度。如果他们诚意足够,每年的岁币就算了。”段愉辰静静地道。
楚凌钧颔首:“如此,再让他们签下协议,晟凉边境,五十年不起战事。”
段愉辰偏头看向他,脸凑近些许,冲他弯眸一笑。“朕的大将军是不是不想再替朕打仗了?”
楚凌钧与他对上视线,神色淡淡:“臣并不介意打仗,只不过若是再起战事,臣前往北境,一走数月,若是有人死缠烂打非要跟着一起去,难保会很麻烦。”
段愉辰顿时不高兴了,顿时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我这么省心,怎么会给你添麻烦?”
楚凌钧:“你若是跟着去,就是御驾亲征。你问问朝臣们同不同意?”
段愉辰想了想,歪着脑袋看他:“可是六十多年前,昭宁帝不也曾御驾亲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