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得军中一口吃食,这才平安长大,后来,当真如我伯父所言,他们帮国家收复失地,帮数个城邦的受大周人俘虏、流离失所的百姓回到大梁。”
“又有谁能想到,当年荆州街头流浪的两个小乞儿,全成了将军?不止如此,虽我伯父故去,但他终究是以位列公卿的身份而下葬的。我阿父如今也是三品大臣。”
谢湛倒茶的手顿住。
见扶萱笑着看他,继续道:“就连我,也与大梁有名的风华郎君结亲了啊。我们扶家出身是寒门,是庶族,又有何妨?如今不也成了建康城中不容小觑的一家?”
她神色极为认真,“没什么不敢想,不是么?”
她心中充满希望,“身子为奴为仆,心里不能永远跪着。我给他们站起来的机会,我希望有人站起来。而且,肯定还有想站起来的人,只是恰好需要有人,如那位老将军拉我伯父一样,拉他们一把。”
有风起,艳阳高照,窗牖外的雪地渐渐变亮变薄。光影流转,院边挺拔的树木仿佛有了春风骀荡,冒出粒粒新芽。
扶萱眼神闪亮,仿若映着朝日晨曦。
※※※※※※※※※※※※※※※※※※※※
作家的话
颙颙(yōng)昂昂,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庄重气概轩昂,品德纯洁如圭璋,名声威望传四方)
——《诗经?大雅?卷阿》
——
这个情节想一次写完所以晚了些,抱歉抱歉, 22点前还会有一更。
第340章 第339章 为奴为仆
毕竟是年幼的女郎,又是素来被扶家人捧在手心疼大的,对世事的认识尚属浅薄,扶萱的心情这一激荡,便一时半会未能沉淀下来。
谢湛不再打击正在兴头上的她,在“选人”的事情上,由她折腾。
纵使她天真了些,他也不介意由她如此天真下去。
早春二月,草长莺飞,杨柳拂堤。
谢湛对幽山郡的事心中有数后,留下大理寺几人守住,便启程出发。
在晨曦微露,水泽和草木间水汽弥漫、如烟似雾般笼罩原野时,谢家的一队人马已从庄园驶离,前往广陵郡去。
扶萱捧脸,望向马车窗外无形中印上“谢”字的广阔田地,心中浮出感叹。
若是往前,她许是还会如初生牛犊,放大话说,世家大族又如何,但近来与谢湛走访一遭,这才明白何为百闻不如一见。
谢家这家业,当真远比她想象中雄厚多了。
就比如眼前这一方田地,比得上她扶家这几十年的御赐大小,而整个大梁,他家竟然还有成百上千个这样的地方。除了这样的田地,还有商业、宅院。
扶萱嘴角微微上扬,莫说自己以后能管个个别,便是一个都不属于她,她能有机会跟着谢湛不时外出巡查,涨涨见识,体会这大梁南北东西的风光,也总归比囿于一方家宅好多了罢。
家大业大就是好。
扶萱于心中喟叹。
马车另一侧,谢湛看书间隙,甫一抬眸,便见小女郎目光投向车外,翘着嘴角,不由蹙起眉宇。外头雾气深重,视物不清,雪化时还异常寒冷,她这番浑然不觉的模样,又是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在谢湛狐疑之际,扶萱突地将车帘一放,转身看着他,认真道:“李郡守给我的几箱子财物,你离开时可有留下?虽说他教人来捆我,可一码归一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能收他的东西。”
谢湛思索片刻,问:“当初你放在隔壁厢房,是故意为之?本就计划走的时候留下的?”
扶萱静了一会,讥笑着反问道:“彼时你是不是在心中嘲笑我见钱眼开,什么东西都收?”
谢湛一顿,“没有。”
扶萱挑眉,装着一副男声,学着当初谢湛的样子,重复他的话:“这么一点就收买到你了?”
又质问:“这话不是你说的么?谢长珩,我在你心中就是那等浅薄之人!”
她突地翻旧账,谢湛一噎,抵唇虚虚咳了声,再次垂首翻起了书。
这就是打住话题的意思了。
扶萱本也不计较这种事,可当下对方作势装死,空留她一人蹦哒,这种感觉又无端引人心情不畅。
颇有些被冷落的感觉。
从小被人宠,最不喜欢被人冷落的女郎蹙眉,探头去瞧谢湛书上的字,想看清到底是什么内容如此引他入胜。
车内未点灯,本也不甚清晰的光线被扶萱探头这么一挡,便被挡了个七七八八,谢湛不免挪了个方向,抬起书,背对着了扶萱。
他这般模样,落在扶萱眼中,不免就有些嫌她碍事的意思。
“噌——”一声,扶萱心头火霎时窜起。
就在她要发作的当口,她突地又觉得,自己因人看个书就闹腾,有那么一点无理取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