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湛剑眉微蹙,道:“吏部档案上,清楚明白是那般记录的。”
扶萱问:“你可曾问过我阿父江氏之事?”
谢湛答:“已问过,他不识得。”
扶萱蹙眉深思,看向谢湛,“谢湛,我觉得事有蹊跷。江喻且先不论,单单就看江乔这厢。一来,既是被我伯父驱逐,便是犯了他的忌讳,以我对伯父的了解,他不会对厌过之人再喜上的。”
“二则,江乔如今的发达本就是有幕后推手,若那推手是我伯父,我伯父现下已然故去,那江乔该是受挫才是,可以我们所见,他现在风头正盛,毫无萎颓的模样。”
“三来,梁平虽不知谁人给我伯父下毒,可他也说了,那草的一叶一根的进出,都是经过江乔过目的。我伯父之故定然与江乔密切相关。若是有恩,又岂能做到害他命这般绝情?”
听扶萱在无意识之下再叫他的名字,谢湛微勾唇角。
原是一谈及正事,她便对他有所不同。
听得扶萱一番分析,谢湛问道:“萱萱,以你之见,是有人特意嫁祸给南郡公?”
这男人心思缜密。
他自然早就在如此怀疑,现下特意问出这句话,一来,若是对方认同,则表示二人思虑相当,有所默契,这般,他喜闻乐见。二来,若对方尚未这般认为,那么,他的话就是在引导对方,朝这方面思考。
他话落,扶萱便郑重其事地点头。
谢湛心中一喜,眉尾轻抬,满意地凝住扶萱的眉眼。
扶萱浑然不知自个的反应已使得对方心有熨帖,也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全数落在了对方眼里。
她将耳边碎发捋到耳后,微垂睫羽,一边盯着脚下的路,一边自顾自感叹道:“豫州虽小,却好像一个看不见的巨大漩涡,卷进去了无数人。扶家、几十个村的村民,或许,还会有别家罢。”
谢湛赞同地“嗯”了声。
扶萱抬眸看向谢湛,张了张嘴,因想及他的另一层身份,本想再开口的话,被她抿嘴放弃了。
扶萱这般欲言又止的神色一出,谢湛心中沉了下。她这不还是对他有所隐瞒,仍旧不信任他么。
豫州。
豫州。
这二字,谢湛反复品咂,想要品出些什么。
突地,他眉心一跳,倒是真想起了一件事。
而扶萱在闭嘴之后陷入深思,最终,思及事关扶家二老清白,便决定全数说透。
“萱萱……”
“谢湛……”
二人同时开了口,又同时意外于对方开口而住了嘴。
谢湛退让一步,“你先讲。”
扶萱未浪费时间,这般说道:“余家那位县主,封地莫不是在豫州?”
谢湛一滞,而后轻笑出声。
竟然又想到了同一个人。
他点头,实话道:“应是。余婧妍将从豫州搬回建康城。”
谢湛话落,扶萱本也未露喜色的面容更是淡了些。
他既已知晓了那人闺名,且连对方动向也清清楚楚,那缘何今日还要讲他二人未曾相看?
这谢湛口中,到底哪些话为真,哪些话为假?与他毫无保留地谈论扶家之事,当真可以么?
如此一来,扶萱心中,对谢湛此人,已是于信任与怀疑之间反复辗转。
她拧眉兀自思考着,谢湛并不知她沉默住的原因,便又继续问道:“你可是疑上了余家?”
听得问话,扶萱抬眸看向谢湛,并不回答。
心思深沉、面色总是使人辨不出情绪的郎君,说这话,难免不是一番假意试探。
比起眼前这位曾哄骗她一回又一回的谢六郎,她还是找旁人商议为佳。
是以,扶萱朝谢湛道:“谢公子的话既已讲完,那明日你我就不必相见了。”
她话毕便匆匆与谢湛告了别。
谢湛不明所以地看着扶萱离去的背影,眉头锁地紧了又紧。
第113章 第 2 23章 亲事作数?
已至八月,再逢初四,乃是又一个朝臣上朝的日子。
两仪殿正中,大理寺少卿谢湛一身绛色官服,苍松般笔直而立,将将当众一五一十地将戈阳郡郡守及梁家之事汇报完毕。
其后,梁家一家人跪在地上,整个上半身匍匐于地,不住颤抖。
穆安帝从龙椅上起身,在白玉阶之上,双手负背,一言不发,来回踱起步。
殿内落针可闻,只听得到那帝王冠冕前的珠帘,随走动发出的“嗒嗒”的撞击声。
两仪殿的人皆是屏息凝神,各有心思,等待这位新帝做出决定。
半晌后,穆安帝停步,深叹一口气,转身睨视下方,随后“啪”地一声将梁家账簿扔到了殿中央。
“好大的狗胆!”
从谢湛及梁家人出口的证据来看,七成戈阳郡的繁华商业,乃至半个南阳郡的商业,全数被江乔紧攥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