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湛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江乔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也就收了话题,抬手一招,招来了十来个奴婢,他们个个双手端着赤色绸缎覆盖住的漆盘。
江乔目光落上去,心中隐隐有些预感,要油然而生的喜悦之情在他心中被他一压再压。
到底,在谢湛抬手命人掀开绸子时,还是压不住了。
粲粲黄金盘,独照灯火里。
如此闪闪的金光,不只闪了江乔及梁家二人,也闪了被谢湛做戏将喂了一口红糖糍粑饼的扶萱的眼。
说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女郎瞠目结舌也不为过。
这得值那建康城中,能陷害阿父的多少间铺子啊。
唇边沾着的一滴红糖还来不及舔去,她便僵着眉目,佩服地看向身侧的“纨绔子弟”。
谢少卿,为了引得鱼儿上钩,可真是舍得啊。
见她眼神发直,谢湛轻笑一声,而后伸出手指,大拇指摩挲上她的红唇。
扶萱被他温热的手指一触,心尖微颤,意识回身,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偏头欲躲。
谢湛即刻开口提醒道:“别动,沾东西了。”
这话似命令似宠溺,无疑是一根无形却绝情的钉子,立即将周六郎的“爱妾”钉在了原地。
扶萱任他安排,看他抹去她唇边的红糖,一边净着手指,一边垂着眸,漫不经心地朝对面人道:“叨扰江郡守这么多时日,实在是过意不去。我呢,俗人一个,旁的没有,就这钱财家中能有些。江郡守也莫要嫌弃,你赠我的‘那些’,我用地极为满意,这些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嫌弃?正缺钱的江乔求之不得,岂会嫌弃?
至于“那些”,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江乔便即刻懂了暗语。
下头人可是回过他的,那日雾山汤池的那批花娘可是没了几个。想必,这周御史是当真“用地满意”了。
可如此重金,不推拒一番,又显得自己多么急需似的。
江乔稳了稳心神,拒道:“周御史厚爱本不该推迟,然下官为官一方,得周御史前来巡视,不过是略尽地主之谊,岂能算得上叨扰?周御史与小夫人不嫌蔽所简陋,能赏光做客,是下官面上有光。就说内子罢,平素也未有爱好,倒是与小夫人一起学了些曲舞本事,也是长了不少见识了。这些物什,还请周御史收回,下官是万万不敢受。”
谢湛侧脸盯了盯扶萱,目光在问:你何时与梁氏作曲作舞了?
而扶萱却是看着谢湛,狐疑地想着,到底江乔赠了他“哪些”,才值得谢湛回他这么大的一个手笔。
两人皆是目中有疑,却只极为短暂地对视了一眼,一触即离。
谢湛与江乔又冠名堂皇地说了几个来回,这才最终,将金子送到了江乔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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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扶萱心里,谢湛能年纪轻轻就为官四品,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不过是借着家族荫庇罢了。
真本事么,大概也有,只不过,也用不着如何淬炼提升。
毕竟,他更重要的身份,永远还是那个谢家下一任家主。既是鼎鼎世家家主身份,圣上都要让个三分,便更用不着凭手段本事去与人虚以委蛇了。
可未曾料想,清高矜贵的谢六郎也会因一个案子委曲求全。
先是披上个别人的风流皮囊,完全变了个人,任谁也看不出内里的真实模样。再是花出万金,用钱财笼络人心。
最使人“刮目相看”的,还是不论那江乔不顾场合地提及任何风月之事,谢湛皆能接上。偶尔还能配合江乔,荤话段子信手拈来,惹得在坐女郎羞赧,又引得江乔像逢了知己似的,连连举杯。
他的过人之处显然有许多。
计谋、伪装、攻心,处处他皆是游刃有余。
扶萱脑中不禁盘旋起一句话——到底,你又识得真实的他几分呢?
不过,须臾之间她又相通了,识不识的,有什么要紧。
第106章 第 206章 后顾无忧
宴席近尾,已至人定时分。
扶萱被谢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引导着喝了许多酒,到了后来,看人都看地不太真切。
面对对面梁氏不时抛出的,关于她的家世之类的试探性的问话,她紧着拳头,指甲都嵌入了肉里,才勉强保持着清醒,答上来一些。
见她醉意上头,眼神迷蒙,朱唇儿微张,千娇百媚地靠住身侧郎君的胳膊,本从席开便偷偷窥着她的江乔,只觉一股子邪火乱窜。
这般青嫩模样的“下酒菜”还没吃到,竟是要离去了,到底有些不甘心。
谢湛从酒杯后微微掀眸,看到的便是对面人目中隐隐的欲|望。
这副德行,他是越看越恶心。
他舔了舔后槽牙,昂首将酒一饮而尽,“啪”一声将酒杯搁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