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恪一听就烦躁了:“你没罚他他为何会在明威殿外跪了一早上?”
姜宣简直莫名其妙,黑亮的眼珠来回转动,回想起早上的情景,约略有些明白:“你是说他向我行礼那会儿?我就是没理他走了而已,我又不想跟他说话!他自作主张跪完了,却算到我头上,这是什么道理?”
这下季恪怒了,狠狠拍了下桌子:“你是君后,你不叫平身,谁敢起来?!”
姜宣理直气壮地说:“我自己就敢!”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没规矩么?!”
姜宣:!!!
他瞪着的大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果然果然,先前还口口声声说不用守规矩呢,现在那个人回来了,他就浑身上下都是错了!
姜宣气得要命,也一拍桌子瞪着眼睛顶道:“我就是没规矩,怎样?!你要废了我吗?!正好!反正我也不想当了!”
“废了你?!”季恪怒极反笑,“朕还可以杀了你呢!”
“那你杀吧!现在就杀!”姜宣恨恨地一屁股坐在凳上,双手抱臂,满脸不服。
然而痛快地吼过以后,他有点后悔。
季恪并不喜欢他,万一真杀了他……
倒不是怕死,而是倘若他死了,哥哥、老师、师兄师姐们该多难过?
何况这世上这么有趣,好多地方都没去过,好多东西也没吃过,死了多可惜。
何况何况,他怎能因为这事儿就去死呢?
不值得。
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收回求饶很丢人。
想到这里,姜宣的脸皱成一团,眼里满是委屈和难过。
季恪一看,纵然在气头上,但心仍是软了,语气也和缓了。
“记得先前朕无意选秀,是你力劝,给朕分析形势,亲自为朕操持。你明明那样大度,为何今日却……”
“这不一样!”姜宣斩钉截铁地说,“我劝你选秀,是因为我以为你只喜欢我一个,更因为这份喜欢在朝局上受阻。那我想既然你为我付出,我自然也要为你付出,受一点委屈没什么!可现在呢?原来你根本就不喜欢我,还骗了我!那我干嘛还要为你付出?!”
季恪:!!!
他没想到,姜宣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三言两语地说出了真相。
姜宣还进一步逼问:“你实话实说,你就是把我当作了那个白玉弓的替身对不对?你一心一意喜欢的只有他,想封作君后,为此宁愿得罪朝臣孤立无援的也只有他,对不对?!”
季恪一愣,下意识道:“你听朕解释……”
“我不听!你就单说是不是!”
季恪:……
他别开眼神,心想自己怎么被拿捏了呢?
姜宣不过是、不过只是……
一股无名怒火又窜上了脑门。
姜宣还火上浇油,愈发气愤地数落道:“哼,为了你封君后这事,群臣恨上了我和我哥哥!恨我也就罢了,但我哥哥在朝为官,现在那么多人都把他当眼中钉,他可怎么办?明明你原本要封的是白玉弓,跟我哥哥有什么关系?!……而且你能当上皇帝全靠我哥哥,你却给他树了那么多敌人,你……”
“住口!”季恪这下真气坏了,断喝道,“这些事岂是你能议论的?!”
“为什么不能?!我就议论就议论!明明是你做得不对,还不让人说!”
“姜宣!!!”
季恪气得要炸,一步走过去抬起手,姜宣以为自己要被打了,吓得猛一激灵。
季恪当即愣住。
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要打他,他根本不可能去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只是不想再听那些无比锥心的话,却不知该怎么做,只能伸出手来,将颤抖的手停在半空,几欲窒息地喘气。
姜宣的表情一边出离愤怒,一边委屈得要哭,令季恪不禁想起曾经那些类似的时候——
出言无忌,爱闹脾气,但也心地善良,天真烂漫。
所以总是能被轻易哄好。
甚至无需刻意哄,晾个几天自己就好了。
像小孩子一样。
然后他就会笑嘻嘻地凑上来、套近乎,还会自我反省、认真道歉。
这次的事虽然大了点儿,但姜宣终究是姜宣。
哄一哄、晾一晾……
会没事的。
会的。
无解的僵持中,季恪逃避般地说服了自己,背过身去,先尽量哄劝道:“事已至此……老实说,朕对阿玉的心意的确不同寻常,但你放心,朕既予了你君后之位,便不会随意收回,往后朕仍会以待君后之礼待你。”
顿了片刻,没听到反驳,以为哄劝初见成效了,季恪连忙进行下一步:晾。
“再生气也该有度。朕先走了,你吃饭吧,改日再说。”
仍没听见姜宣答话,更以为这招有用,季恪果断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