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做得怎么样?”他在那边问。
“从结果看,还不算太糟糕。”蒋旻池潜意识想给每个人,包括自己,降低期待,因此说得比较保守。
“那还是好。还有一周手术吗?”
“对的。我前两天住进来的。”
“小奚照顾你吧?”
“对。他一直跟着。”
“那还是好。”
蒋旻池嗯了一声,过后又问:
“实验室怎么样了?”
“还不错。”陈乾语气轻松,“只是进度没你在的时候快。”
这话让蒋旻池有点自责。他总是一个有始有终,而且责任心极强的人。
“倒不是那个意思。”陈乾又说,“你别多想。我是想说,不管结果怎样,这里都在等你。所以,你自己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不管结果好不好,平常心对待就心。”
“老师,我知道了。”
“嗯,总的来说,怀着期待,但是也给自己留好后路。”
放下电话,许奚正好进门,提着一些从家里拿的东西过来。
“爸妈下午来看你。”他把东西放下。
“不用过来。蒋旻池给他拿了瓶水,拧开,递给他,“哪能需要他们这么照看着,大家都很忙。小奚,你给叔叔阿姨说不用过来了。”
许奚没反对,点点头。
“下午还得做检查是吗?”他拿起桌子上的单子看。
“对。不过应该很快。第一轮检查都弄完了。”
那些检查多是一些数据评估,许奚不懂其意,但是能大概看到那些数字都在某些区间里。
但是另一些又不在,特别是什么细胞活跃量之类的。
“没事儿,别担心。”蒋旻池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安慰道。
下午的时候,蒋宗耀打了个电话过来。
“要不我跟你妈妈还是过去一趟?”
前几天定好手术时间的时候,蒋宗耀就说要不过去陪着,但是被蒋旻池拒绝了。
“真不用,爸。大家各忙各的,没必要这么紧张。”
蒋宗耀少有的沉默着没回答。
他是属于那种传统父亲一类,少言寡语,很少把情绪表露出来。
在医院和在学术建设上,他都有着极高的地位。这样也使得他好像必须表现得稳重。
“那蒋未呢,我让他过去一趟。”片刻后,蒋宗耀又说。
“也不用。他自己公司的事情也多,何必抛下一切过来。这里有小奚,还有他的爸爸妈妈,还有一些朋友,真有什么事儿,也是能找到人的。”
“倒不是说你找不到人帮忙……”蒋宗耀把后半句咽回去了。
但是没说完的那句话,蒋旻池还是能意会到。
都是学医的,这样的手术风险有多大,谁都知道。
“没事儿。你们放心。”最后蒋旻池宽慰说。
虽然住进去了,但是因为还没手术,他们也是可以自己安排时间的。
之前许奚说,想推着蒋旻池去海边散步,但是来了一个多月,愣是没找到机会。
今年五六月份的洛杉矶大多是晴天。许奚终于找到个空档,在一个天边有着金色残云的傍晚,推着蒋旻池去了海边。
那天几乎没有风,日落刚好浮在海面上,随着海浪荡起,像是在水上漂浮。
水面铺着一层灿烂炫目的金粉。
这样的天气让人很想接吻。
但是许奚却没找他接吻,一路上都很沉默,只是偶尔才说两句话。
走了一会儿,他们找了个空地儿坐下,接着就望着远处的日落一点一点地被海妖吸走。
蒋旻池转头看看许奚,见他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丝隐忍,被一份低沉的面色掩盖在下面。
“小奚。”蒋旻池叫他。
“嗯?”许奚把眼神从远方收回来。
他刚转头,就迎上了蒋旻池一个浅浅的吻。这个城市不会有人关注你是不是在接吻,还是在哭泣。
因而那个吻便忘我又坦荡。
“没事儿。”蒋旻池放开后,跟许奚额头相抵,柔声安慰他,“不要太紧张了。会没事的。”
“我没紧张。”但许奚还是嘴硬地说。
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他不想给蒋旻池增加压力。
但是,他自己知道,从定好手术时间那天开始,他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晚上他听着蒋旻池均匀的呼吸,便侧身躺着,在黑暗中描绘那本不清晰的轮廓,很仔细,一点一点的,每一寸都不放过。
看一会儿,他又轻轻地把腿移过去,搭在蒋旻池的腿上。
他从那天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就不应该一时冲动,答应了来美国。
他很懊悔,整日心神不宁,甚至有种想直接把蒋旻池带回国的冲动。
什么治疗,什么站起来,什么试一试,他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