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事后,他就不再敢幻想自己能站起来了。
之前他的一些照片,不管是打印出来的,还是手机电脑上的,都被他打包放在了一个没法找到的角落。
他每一天都在告诉自己必须接受这个现实。就这样过了一千多天,却突然有了一个可能。那简直像是在做梦。
“让我试试。”蒋旻池颤着嗓音,第一次在许奚面前红了眼睛,“小奚,陪我试试。”
他急切得像是病入膏肓想要寻找良药的病人。
“不要。”许奚也难受,“我怕。你听到妈妈说了,会有很大的风险,我太害怕失去你了。你为了我,不要去,行吗?”
这话让蒋旻池哑了声。
“如果换做是我,你会让我去吗?”许奚又问。
平心而论,蒋旻池是不愿意的。
他有许奚陪着就好了,哪能去接受那可能失去他的一半可能性。
“不愿意对不对?那你怎么还要求我去接受这样的事情。”
“可是……”蒋旻池哽咽道,“我们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性。”
“不是百分之百,我都不要。”
“小奚……”
“我求你了。你别试。”许奚着急得哭,“我们才和好没多久,你又要这样。你都说了好好陪着我,你都说了。”
他越说越难过,到最后泣不成声。
“我给你保证,最坏的结果也是保持现在这样,好不好?”
“可这种事情你该怎么保证啊,这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我不会离开你。”
“我不想听这些。我们就这样也挺好的,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许奚泪眼婆娑地看着蒋旻池,乞求着,期待着,等待着。
他没办法在现在这样激动的心情下去分析出点别的什么,只知道要紧紧地把蒋旻池抓在身边。
蒋旻池无奈地看着他,“可是小奚,你也为我考虑一下好不好?”
“我才不想为你考虑。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想站起来,想跟以前一样。”
“那要是失败了呢?”许奚见蒋旻池不愿妥协,便哭喊,“要是更糟糕了呢?要是你离开我了呢?”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蒋旻池哑口无言。
“你没有想过我,没有想过如果是另一个结果,我该怎么办。”
蒋旻池心里被深深地触了一下。好像许奚说得对,他确实没有考虑过。
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就本能地觉得手术能成功,即使知道只有一半的可能,但也总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如果是另一种可能,我该怎么办啊。”最后许奚在他的肩膀上哭着问他。
这话他答不出来。他抱着许奚,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两人后面几天一如往常。蒋旻池没提过这件事了,许奚知道他可能妥协了。
可是又过了几天,他却发现了蒋旻池不对劲的地方——他好像没之前开心了。
虽然依旧早出晚归地去实验室,也经常搂着他亲,晚上抱着他睡,可是蒋旻池的话很少。
他肉眼可见地没了精气神。轮椅上的人,好像只剩一副空壳。
许奚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有点怨自己为什么不小心就让蒋旻池听到了电话。
他给了他一个希望,可是那个希望一下又破灭了。蒋旻池发现自己还是只能深陷泥潭,再也出不去,一时之间便觉得虚无又彷徨。
看着人在一周内极速地消瘦下去,许奚有点犹豫了。蒋旻池好像在用另一种方式折磨自己。
可他并未有意为之,只为换得许奚的松口,而是没办法接受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
许奚那几天神思不济。他开始整天整天地看蒋旻池以前的照片,看他游泳的样子,站在台上演讲的样子,朝他跑来的样子……
那样的蒋旻池很遥远,远得记忆都有点模糊了。可照片上的人,却是神采奕奕。
“我是不是很自私?”他发消息问Joe。
手机上很久才收到一条回复:
“你们都自私也慷慨!”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每个新芽都发着硕白的光。
院子里的花都长满了花苞,挂在细细的花枝上,沉甸甸的,让枝条弯成一个月牙似的弧度。
周末蒋旻池没去实验室。诊所他们上次一致决定先关掉,也不用去了。
没什么事,他就拿了本书在院子里看。许奚在旁边给花浇水。
阳光好得很。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在院子里待了一个上午。
临近中午,他打算进屋做饭,但许奚叫住了他。
“我还不想吃。你饿吗?”
“还好,早上起晚了,吃得完,也不是很饿。”
“那如果不饿的话,我们说说话,行吗?”
蒋旻池便把轮椅转过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