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见皇上脸色这般难看,轻声道:“皇玛法,您别担心,相信老祖宗定会逢凶化吉的。”
话虽如此,但他也知道太后娘娘已年过七旬,在这个年代已是高寿之人,再加上近来太后娘娘精神不好,只怕是凶多吉少。
皇上长长叹了口气,道:“弘昼,你不必安慰朕,朕早在年前就发现皇额娘脸色不好了,只是每每问询,皇额娘总说没事儿。”
“朕近来公务繁忙,每日去寿康宫请安也就略陪着皇额娘说上几句话而已,谁知道皇额娘身子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
“当年老祖宗临终之前,叮嘱朕要孝顺皇额娘,朕到底是食言了……”
语气是说不出的伤感。
他已忘了从何时开始,生命中一个个重要的人纷纷离他而去,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不曾想心里难受的很。
太后娘娘虽并非他的生母,可相处六十余年,早已如同亲生母子。
弘昼看着皇上面上神色,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安慰皇上,想了又想,索性道:“皇玛法,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就算您伤心难过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养好身子,老祖宗之所以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您,就是不想让您因为她的病情而伤心。”
“若她见到您如此,这心意岂不是就白费了?”
说着,他更是想了想,对魏珠道:“魏公公,劳烦您给皇玛法拿些糖来,人不高兴的时候吃些糖心情就能好起来了。”
这话他可不是空口瞎说,而是有科学依据的。
皇上却当他在胡诌,苦笑道:“怎么,当朕还是小孩子不成?”
魏珠却已经下去了。
他是见识过弘昼的本事的,如今也就唯有弘昼能逗得皇上心情好些。
很快,他就捧着一个装糖的白瓷罐上来了。
这甜白釉的瓷罐里装的是窝丝糖,紫禁城的东西,即便是窝丝糖也是顶好的,这窝丝糖中间的是玫瑰汁儿,轻轻抿一口,糖衣就化了,继而是玫瑰的清香,并不十分腻人。
弘昼先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这才推荐皇上道:“皇玛法,您也尝尝看,可好吃了。”
皇上自是不信他方才的说辞,可瞧着弘昼眼里满是期待,还是拿了一颗糖。
一颗糖下去,他觉得心里好像是没那般难受了。
弘昼更是喋喋不休道:“原先我得阿玛训斥,心里也会不好,额娘就会拿些糖给我吃,吃完之后我心里就舒坦多了。”
“只是糖可不能多吃,吃多了坏牙齿,睡觉之前吃糖更是得刷牙仔细些,不然以后会牙齿疼的。”
“我听人说过的,牙疼不是病,疼起来可是能要人命的!”
皇上只觉得自己与五岁的弘昼在一起,仿佛自己更像小孩子,当然,他也知道弘昼是担心自己,强撑着露出笑来:“弘昼,你不必担心朕,朕会好好的。”
“如今皇额娘病了,还有许多事等着朕拿主意,你就先回去好不好?”
弘昼乖乖点点头,再一次叮嘱道:“皇玛法,您万万不可太过于担心。”
说完这话,他这才离开。
不出半个时辰,明日要回京的消息就传遍热河行宫的每一个角落,与此同时,众人也知道了太后娘娘病重的消息。
众人不得不提前回宫。
如今孝字大过天。
弘时听到这消息时有些闷闷不乐,他虽不是第一次跟着四爷来热河行宫,却觉得从前皇上对他不甚在意,如今只想着在木兰秋狝时出人头地,皇上正好也有机会下令将他立为世子。
如今,他的希望落空了。
这几日,他也就猎了几只兔子和稚鸡而已,别说出人头地,只怕是垫底。
这一次木兰秋狝,最出众的皇孙仍是弘皙,弘时是拍马都及不上这位堂兄的。
弘昼听见弘时这般碎碎念,也没在意,转身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翌日一早天未亮,皇上就率着众人回京。
与来时一样,回去时弘昼依旧与皇上同乘一辆马车,他依旧话多,拉着皇上问东问西。
也幸好有弘昼在,皇上心情才勉强能好些。
来时花了一天又大半日的时间,可回去时因皇上下令所有人速度放快些,所以只花了一天的时间。
等着一回到紫禁城,皇上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便匆匆赶去了寿康宫。
虽说皇上已有准备,可在看到太后娘娘那一刻,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