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侍女匆匆来报,说有一位医者求见。
“请他进来。”
在外人面前,左若菱仍然是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她似乎天生有一种亲和力,否则也不能孤身在这宗门中获得未婚夫家人的信任。
“若菱仙子。”
空蝉境进来之后,与左若菱互相见礼,他抬头时才看清楚她的容貌,不由得愣在原地。
仙鸟没有骗他,左若菱确实与凡间的巫马姳有七分相似,不只是样貌,气质更像。
他激动到嘴唇颤抖,以至于忘了自己的来意。
“医者如何称呼?”
“境。”空蝉境迅速收敛心神,上前为萧元白搭脉。
塌上男子形神消瘦,只是从五官看足以见得是位翩翩公子。
“如何?”左若菱并不抱希望,自重金悬赏的帖子发了之后,来了不少所谓的神医,可是谁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并非魔气侵染。”
“之前也有医者说,他不是被魔气侵染,但既然不是,为何会有入魔的征兆?”
“仙子可否为我详细讲述凡间历劫的事情?”
这事之前左若菱也被问过许多遍,她没有多想,只是重述一遍:“元白他托生为了晋朝妫海氏的太子,二十七岁时登基,五十七岁时病故,儿孙满堂,一生顺遂。”
“那么……仙子您呢?”
“我?”左若菱有些诧异,大约是因为他是第一个问起她的人。大家只关心萧元白,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遭遇。
“我是先帝指给太子的太子妃,相敬如宾而已。”
左若菱从未对人说过,在凡间的那三十年就够漫长了,她真不敢想象,要和萧元白做上千年上万年的夫妻。
话说到这里,空蝉境已然知道他们的身份,原来他做凡人时的皇兄皇嫂竟是神仙转世。
可是左若菱说的又和空蝉境亲身经历的大有不同。
在他当凡人的那一世里,他的二皇兄归海塘推翻了大皇兄妫海城的统治,成了新的皇帝,却因猜忌太重英年早逝,死前未留下子嗣,便由他这个皇弟继承了皇位。
而他因为心里念着那个“人”,一生空置后宫,待到天下太平之后假死出宫,开始了漫长的流浪。
他竟是没想到,他那被推翻了统治的大皇兄,竟然是天上的仙君。
仔细看,左若菱确实也和凡间的小皇后有几分相似。但是小皇后的年纪太小,若说像,还是更像巫马姳一些。
就在空蝉境沉思的片刻,左若菱以为他想到了办法:“医者可有妙方?如能使元白醒来,萧家和左家都不胜感激。”
空蝉境也并非贸然前来,他先前在人间游历许久,见过不少怪事,他在这种漫长而没有尽头的游历之中参透本我,却迟迟不能放下做凡人时的惊鸿一瞥。
“以在下看来,这不像是魔障,像噬。仙君轮回时所犯下的亏欠,没能得到宽恕和原谅。”
“宽恕?”左若菱第一反应觉得好笑:“难不成是凡人的宽恕?”
“凡人进入轮回之后,一切的恩怨也就结束了,怎么会让萧元白变成这样?”
对方望着她失神,像在通过她去看另一个人,这种目光让左若菱觉得冒犯,于是她微微皱起眉头:“不知你能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空蝉境亦有许多疑问,比如为何他经历的晋朝和左若菱经历的晋朝不一样,还是说仙人的转世只是凡人的南柯一梦,他作为妫海境的一生只是早已设定好的故事情节。
那么左若菱经历的是真,还是他经历的是真?
左若菱到底是巫马姳还是小皇后?如果说他们经历了两种结局的故事,是否左若菱的身份也发生了变化?
“或许仙子有所不知,在入天界之前,在下曾是晋朝人,可是在下经历的故事,却与仙子所说不同……”
空蝉境大胆直视她的目光:“所以真真假假,在下一时分不清了。”
在空蝉境讲述的故事中,他隐去了巫马姳的存在,希冀于左若菱能想起什么。
可是左若菱只有震惊:“你的意思是我和萧元白的记忆都被篡改了?萧元白在人间积下了业果,业果一日不偿还,他就永远不会恢复正常。”
“怪不得……我昔日曾听家中长辈说,凡人一死,恩怨尽消,除非……”左若菱吓出一身冷汗:“那也不对,为何我们全无印象,前尘镜也无任何异象,你到底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