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晨到傍晚, 皇城的天始终晴空万里,连一点即将下雨的征兆都没有。
围观的百姓已经开始躁动起来,他们怀疑女帝的正确性,愚昧的平民只要稍微受人鼓动, 就可以忘记淑蕊在位时给予的那些恩惠。
他们开始议论纷纷:“女子为帝, 有违祖制……”
十七藏于暗处,手已经按上了剑鞘,可是淑蕊的莲花耳坠微微晃动, 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今日礼王余孽联合王谢两大世家,意欲逼宫。他们计划软禁淑蕊, 只是意见发生了分歧。王谢两家希望女帝的肚子里有他们家的血脉, 从此王朝江山便留有王谢两家的血。
而王谢两家都将儿子送进了宫,此次逼宫的计划也有两位男君的参与。
“陛下——”
王丞相突然发难:“先帝当日去得不明不白, 太子和六皇子之死也十分蹊跷,如今天降异象,便是上天的警示!”
淑蕊缓缓地转过身来,她头顶有九斤重的皇帝冠冕,可是身体纹丝不动,她看向众臣的眼神给人极强的压迫感,与昔年的公主判若两人。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众臣汗流浃背之时,她突然一声冷笑:“六哥杀了太子皇兄,太子皇兄谋害了父皇,而孤受父皇之命,从父皇的手里接过这江山,一切还不够清楚吗?”
“王丞相——”她突然提高音量:“你想做什么?”
她望着四周突然冒出来的兵士,并没有慌乱:“你要造反吗?”
王丞相不愧为老狐狸,装出一副言辞恳切的模样:“女子称帝不合祖制,我朝乃至前朝,从未有过如此先例,如今上天降下警示,还请陛下退位,写……写下罪己诏以示天下……”
王丞相忽然对上女帝的目光,没来由地浑身一颤。可他又想,不过是个女人,就算当了两三年皇帝,又能如何?
“若孤不愿意呢?”淑蕊有些失望地环视四周,这些大臣竟无人站在她这一边,要么早就被王谢两家拉拢,要么就是在观望。
淑蕊的心逐渐冷硬:“看来孤这几年还是太过仁慈了。”
她说话之时,忽然天色大变,狂风大作,皇城的天一下子压下来,远方传来几处闷雷。
没多久,便有零落的雨珠落向大地,然后像鼓点一样密集,噼里啪啦地砸向泥土里。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几道雷电从天边闪过,在那一瞬间照亮了淑蕊的面庞,她嘴角噙着笑:“王丞相,谢御史,下雨了。”
她说这话的语调,让人捉摸不透。
可是王谢两家已经露出兵甲,便绝无停手的可能。
王丞相咬了咬牙,一挥手,发出动手的信号,可谁曾想,四处寂静无声,女帝从高台之上慢慢走向他:“王丞相怎么不说话了?”
王丞相已经无法说话,因为一把锋利的剑没入他的后背,拔出的那一刻,温热的鲜血混着雨水溅到了淑蕊的脸上。
而他带来的那些人手,已被悉数斩杀。
淑蕊似笑非笑地看向一旁早已脸色惨白的谢御史,在谢御史眼里,她已经变成了一个魔鬼,而她说出的话更残忍:“你不好奇是谁告诉孤这一切?是你的好儿子。”
所谓杀人诛心,谢御史竟然被她吓得瘫坐在地。
淑蕊哈哈大笑:“看在谢栾的份上,孤不杀你。”
可是同僚看他的目光已经让他抬不起头。
羞愧难当之下,谢御史竟触剑而死,淑蕊嘴边的笑慢慢消失,“来人,将王谢两族尽数关押起来,好好审一审今日之事的主谋。”
冷雨之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是十七。
可是淑蕊只是冷淡地说道:“十七,你僭越了。”
她登上高台的背影是那样孤独,十七只好无可奈何地松开了手,恭敬地拜倒在地。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宫人们已经搭好了雨棚,淑蕊重新焚香,她低头的时候看见雨水里的倒影,她也觉得自己的脸现在看上去很陌生。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被太子皇兄骗进地宫的小女孩,她求神,但是更信自己。
她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有关神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师父,我做到了。”
多年前,瞑昏在地宫里对她说的第一句并不是什么安慰的话语,而是:
“不想死就别哭了。”
“不许哭。”
“再哭杀了你。”
然而就在这时,乌云突然散了,天边金光大作,神的裙摆将浮云往两边拨开,威严的女神出现在世人面前。
凡人无法直视神颜,即使白昼有意收敛,他们仍然觉得有一股威压压在背上,一直稍微软弱的人直接被压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