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姜蕙脸色苍白,神情却冷静极了,直直望向萧晟,静静道,“妾从不信鬼神,写字也从来不会在一撇一捺处回钩,这人偶并非出自我手,陛下可愿意相信妾身?”
“姜贵妃,万一您是故意用左手刻字或是让丫头来写呢?”李嬷嬷纠缠不休。
萧晟听了愈加厌烦,“盛安,绑了她,堵住她的嘴!”
他兀自深吸了几口气,才回过头对上姜蕙的视线,忍不住将她额际有些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动作亲昵,出口的声音却是冷静的:“朕会查明一切,蕙儿这段时日,就在瑶华宫安心养病。”
说完,他转头盯着慧安,指着红木盒中的偶人,问出与方才一模一样的话:“慧安大师所言,确是此物?”
“阿弥陀佛,确是此物。”慧安大师停下拨动念珠的手,睁开双眼,沉默半晌,也不看一旁被堵了嘴的李嬷嬷,突然叹息着话锋一转,“但贫尼所言,不止于此。”
李嬷嬷猛然抬头,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眉宇间闪过几丝诧异和惊惶。
“此灰白色偶人银针扎身,却并未刺中最紧要的眉心正门,体虚乏力者不过惊梦几日。”慧安伸手指着方才那棵玉兰树,静静道,“但此地另一副偶人,却是真正的杀人之物。”
还有?
盛安惊诧抬头,惊疑不定地望着慧安,便听到皇帝沉声道:“盛安,去挖。”
“是。”盛安应诺,拾起地上的铁锹,重又开始翻找起来。
他挖得越来越深,玉兰树粗壮的根脉错结,盛安的动作难免慢了下来。
天边突然响起一声惊雷,晚风都变得凉爽起来,豆大的雨点一颗一颗落在头顶,不过片刻就化作倾盆暴雨。
廊下,萧晟欲将姜蕙抱回暖阁,被姜蕙伸手按住。
女子纤长柔嫩的手掌从他手臂移开,落在皇帝腰间挂着的装饰文剑上,她的目光却紧紧跟随着雨中的盛安,“陛下,若要让妾死,也死得明白。”
“蕙儿……”萧晟唇齿间呢喃出两个字,最终亲自到暖阁内,取了衣物出来披到姜蕙身上。
“挖到了,挖到了!”
盛安略有兴奋的声音从雨中传来,他一抹脸上的雨水,一铁锹敲开了铜锁,将新挖出来的红木盒罩在靛蓝色下袍底下,小跑着到了廊下。
随后他自怀中掏出已经淋湿的手巾,将木盒上的泥土擦干,打开了盒盖。
同样的红布裹着东西躺在里面。
盛安自觉地将卷起的红布扯开,捧出一大一小两个灰白色刻字扎针的偶人。
只不过这次的偶人眉心,深深扎着银色长针。
不知是不是淋着暴雨,李嬷嬷在雨中发起抖来。
“念。”萧晟看到一大一小的偶人,脸色阴沉。
“是。”盛安小心翼翼瞅了一眼皇帝脸色,拿起大的那只,小声道:“丙申年,己亥月,丙午日,壬辰时,姜氏……姜氏……蕙……”
姜蕙脸色平静,皇帝却愤怒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道:“继续。”
盛安喉结滚动,将身子缩到最小,跪在地上,只觉是火海刀山,又如冰天雪地。
“……乙卯年,戊寅月,乙未日,己卯时,萧氏……萧氏……“
姜蕙死死盯着那只人偶,声音干涩:“念。”
“……萧氏……烺……”
第49章 一剑
盛安念完,伏身在地,大气也不敢喘。
“好,好得很!”萧晟气极反笑,在廊下疾走几步,“嫁祸贵妃还不够,还要咒杀贵妃、皇子,好得很!”
即便他不信鬼神之事,但如此赤裸裸的诅咒和嫁祸,还是踩在了他的底线上。
姜蕙却慢慢从圈椅上站起来,走到皇帝身边,轻声道:“陛下,请借佩剑一用。”
说完,也不等萧晟回答,“铮”的一声拔出佩剑,朝雨中走去。
“蕙儿?!”萧晟不意姜蕙有此举动,连忙追了出去。
姜蕙不管身后的皇帝,提着剑越走越快,雪青色裙摆间沾染上飞溅的泥水。
文剑本做装饰之用,剑柄上挂着红色剑穗,剑穗尾端串着几颗沉绿色松石,被雨一淋,散发出冷淡的暗光。
天边惊雷断断续续地响,太阳已经完全不见,厚厚的云层灰蒙蒙一片,笼罩在瑶华宫上方。
姜蕙在李嬷嬷身边停下脚步,轻声道:“是你诅咒年儿?”
李嬷嬷口不能言,“呜呜”摇头,终于将口中的靛蓝衣角吐了出去,大声道:“贵妃娘娘,不是老奴,老奴没有诅咒大皇子——!”
“扑哧——”
雷雨声太大,冷剑刺入胸口的声音消弭在雨水中。
姜蕙表情冷漠,握着剑柄的手用力到泛白。
她在这宫中太久,许多人似乎都遗忘了,安宁郡主曾经红衣猎猎,肆意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