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所知,皇阿玛虽然将二哥幽禁在咸安宫,但他的日常起居仍无人敢懈怠丝毫,可以说除了自由与太子的名分以外,二哥的生活较以往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但他还是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迅速地瘦了下去。
胤禛看着他无精打采,仿佛被抽掉灵魂的模样,半晌没将其与记忆中的太子对上。
胤禛心中不安,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十三弟。
相比于二哥,十三弟被幽禁的日子,恐怕是不怎么好过,更别提他之前还挨了四十板子,也不知道十三弟的伤势好的如何了。
胤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咸安宫的宫女端了茶水进来,他才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目露担忧道:“二哥,这段日子,您清减了不少。”
话音一落,原本还微微含笑的胤礽也失神了。
他一岁时就被立为太子,这些年除了皇阿玛和皇祖母等几个长辈以外,其他人只称呼自己太子。
“二哥”这个称呼,于胤礽来说,陌生极了,几乎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当面这么叫他,胤礽一阵茫然,心底的荒凉感更甚。
回过神来,胤礽朝着胤禛淡淡一笑,“我无事,多谢四弟关心。”
胤禛微微颔首,继续道:“如今皇阿玛既已赦免二哥,二哥也无需太过忧虑,先养好身子要紧。”
胤礽道:“身子好不好,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如今也成为一个光头阿哥了。”
胤禛听他语气中隐隐有失望之意,只不动声色地继续开解道:“皇阿玛已经知道了,大哥伙同蒙古喇嘛行魇咒之事,想必他心里也知道,此前种种,怪不得二哥你的。”
胤礽闻得此言,又是一阵茫然失神。
诚然,胤褆所告发的关于自己的那些事,的的确确是他亲自做了的,但他想,他做那些事,并不是因为胤褆暗地里施展了什么巫术,而是他当下就是想那么做的。
他纵容凌普敲诈勒索,是因为他给自己也孝敬了很多。
他拦截贡品,是因为知道那些贡品,皇阿玛最终也会赐给自己的。
他殴打某些大臣贝勒,是因为他们面上虽对自己这个太子恭敬,但他们心里真正看好的,却并不是他这个当了三十三年太子的人。
三十三年,他已经当了三十三年的太子了。
被幽禁的这段日子,胤礽一直在翻看历朝历代的史书,纵观几千年的历史,他甚至都不记得有谁同样在太子的位置上坐了三十三年。
想想那些当了那些二十余年太子的人,几乎没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即便熬到了皇帝薨逝自己登基,也是上位不久便没了性命。
自从皇阿玛不留任何情面地杀了索额图后,他的心,就没怎么安定过。
被赦免的这几日,胤礽想了很久,他觉得眼下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当皇阿玛的二阿哥,等着将来哪个兄弟即位后,自己被防备猜忌着过完余生,更甚者有可能自己连命也保不住。
另一条路,便是再次入住毓庆宫,或者,入住乾清宫。
但这想法,胤礽如今却是不打算跟四弟说了。
他叹了口气,一瞬不瞬地盯着胤禛,道:“大哥是因为行了魇咒之事被皇阿玛夺爵囚禁,但我听说十三弟也被皇阿玛关了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提到十三弟,胤禛心头猛地一跳,脱口便道:“这,臣弟也不清楚,那日十三弟独自进宫面圣,之后就被皇阿玛关了起来。”
“但十三弟犯了什么事,臣弟却是半点不知,乾清宫的消息,臣弟也难以探听,也不敢前去问一问皇阿玛。”
“原来你也不知。”胤礽蹙了蹙眉道,“十三弟一向亲近于你,我还以为你知道他哪里惹皇阿玛不悦了呢。”
胤礽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叹息道:“十三弟的事,你也别急,我会找机会在皇阿玛跟前替他说情的。”
胤禛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二哥既然说会给十三弟说情,那么想必他还不知道自己当初拦截贡品的事,是十三弟透露给大哥的。
不过他却不能让二哥去给十三弟求情。
“二哥,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倒是能去十三弟府上看他,我听皇贵妃额娘说,十三弟暂时无碍,如今您刚被赦免,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别因为十三弟的事而惹皇阿玛再烦心了。”
他这么一说,胤礽顿时也有些犹豫,不过这犹豫也是转瞬即逝,毕竟他也不能让四弟觉得他为了自己地位稳固,就无视于兄弟囚禁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