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起身告退,康熙依旧稳稳坐着,没有要进去的迹象。
他在等佟妃出来。
佟妃呼痛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频率越来越低。康熙帝一手把玩着桌上的茶杯盖子,将它拿起又放下,发出不间断的清脆碰撞声。
寝殿内,佟妃咽了口唾沫,无声地问身旁的宫女:“皇上走了吗?”
宫女摇了摇头,没有,皇上就在外头坐着。
佟妃心里纳罕,表哥既然没走,他怎么不进来看自己?
她躺在床上盯着帐顶,胡思乱想了一阵,最后忍不住下了地,朝着殿外走去。
宫女想阻拦却是未来得及,既然要装病,索性就装到底,皇上明显就是想等着看主子是什么反应,没想到主子这么沉不住气。
宫女轻轻跺了跺脚,无奈地跟着佟妃往外走。
佟妃出去后看见康熙,也不行礼,而是娇笑一声,就朝着康熙帝的怀里冲了过去,嗔道:“皇上表哥,您怎么现在才来,可想死舒舒了。”
舒舒是她的闺名,皇上表哥来佟府时,经常这么唤她。
佟妃依偎在康熙帝的怀里,将自己被包扎过的手指举到康熙帝眼前,细声委屈道:“表哥您看,舒舒的手指流血了。”
康熙帝低头看她一眼,笑笑道:“你不是还头疼的起不了身吗?朕怎么看你精神的很?”
佟妃道:“那还不是因为表哥您来了,您一来,舒舒的头就不疼了。”
康熙帝哦了一声,挑眉道:“所以,朕不来的话,你的头便会一直疼着?”
佟妃将自己的脸颊仅仅贴在康熙帝的胸前,丝毫没发现康熙帝神色间的不耐,“那是自然。”
“朕竟不知,朕这个人竟还是一味良药,能让佟妃你瞬间痊愈。”康熙帝语气凉凉,佟妃终于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她将头抬起,看着康熙帝的表情,小声唤道:“表哥,您以前都是叫我舒舒的。”
康熙帝却不看她,亦不回抱她,他双手闲适地放在扶手两侧,淡声道:“佟妃,你今夜已经惊动了皇额娘,若是朕不来景仁宫,你是不是还要去打搅太皇太后?”
佟妃呆若木鸡,以一种奇怪地姿势依靠在康熙怀里。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无措地唤道:“表哥,您......”"朕是大清的皇上!"康熙帝冷冽的双眼射向她,佟妃心头一惊,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殿内的宫女太监们早已跪了下去,此时她的贴身侍女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摆,示意她赶紧跪下请罪。
侍女的动作佟妃明白,但她不明白的是,皇上表哥怎么突然就生这么大的气?
饶是如此,天子龙威甚严,佟妃的膝盖不由自主地一软,徐徐跪了下去。
她看见皇上表哥的眼里划过一抹满意之色,显然自己这一跪是对的。佟妃大脑嗡嗡地响,头昏脑涨地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她却怎么也张不开口,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害怕一张嘴就是委屈的哭声。
康熙帝往后靠了靠,看着佟妃梨花带雨强忍哭泣的模样,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忍,他语气稍稍缓和了几分,道:“念在你是初犯,朕今日也就不怎么罚你了。不过你因一己私欲就去打扰皇额娘,又搅得后宫不宁,朕作为天子,也不能徇私包庇于你。”
佟妃双眼含泪,只觉得眼前的皇上表哥浑身都罩着一层薄雾,她几乎看不清他的样子,但却能听见他冰冷的声音:“从今日起,东六宫的事你不必再管了,好好在这景仁宫反省反省,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想清楚之前,就不用再出景仁宫了。”
康熙帝说完这些话,也不管佟妃的反应,便即离开了景仁宫,独留悲痛不已的佟妃。
贴身宫女将她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安慰道:“主子别气馁,您阿玛是佟国舅,想必皇上......”“闭嘴!”宫女的话说到一半,佟妃冷冷打断她,随后厉声质问道:“谁让你们去惊动太后的?”
惹得皇上表哥不但剥夺了她管理东六宫的权力,连带着还让她禁了足。
宫女低着头,心道那不是主子您哭着喊着要见皇上吗,她们过不去西六宫,除了求助太后,又能怎么办呢?
不过这话宫女没有说出来,只是再度跪了下去,告罪道:“奴婢知错了,请主子责罚。”
佟妃此时心中难过不已,满脸都是泪,她恶狠狠地瞪了宫女一眼,最终也只能懊恼转身。
宫女在去慈仁宫之前,的确是在她床头说过的,她听见了却没有阻止,这的确是她默许了的。
她原本以为这也是小事一件,以她特殊的身份和地位,皇上表哥不会怪罪于他她才对,可岂料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