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所搜罗进宫的,不止正统的医者,巫医、苗医、蒙医......总之但凡跟治病救人挂上钩的,统统被顺治下旨召进宫给四阿哥看病。
足以可见顺治是有多想让这个孩子病愈。
可无论多少个医者进入承乾宫,又从承乾宫出来,四阿哥幼小瘦弱的身体始终是一日差过一日。
渐渐地更是连奶水也不下咽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一日的到来。
终于在正月底的某一天,皇贵妃顶着两个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看着四阿哥再度被太医从晕厥中用粗针扎醒,她哭着上前赶走太医,将四阿哥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不断呢喃着:“不治了,我们不治了。”
银珠和一众太医温言软语劝了半晌,皇贵妃抱着四阿哥怎么都不松手,太医们一个头两个大,这皇贵妃娘娘不让他们给四阿哥医治,皇上要是怪罪下来可该如何是好?
银珠也看出来这些太医的为难,她咬了咬唇,看着外头已经黑透的天,犹豫半晌还是派人去请了顺治过来。
顺治从乾清宫一路过来,抬轿辇的奴才脚下都快飞起来了,一旁跟着的吴良辅也气喘吁吁不停擦汗,但顺治还是不停地出声怒骂抬轿辇的奴才,让他们再快些。
他顶着一张即将要灭人九族的脸进了承乾宫,在撑起皇贵妃寝殿的帘子前,又勉强挤出一抹温暖的笑。
他进去便看到皇贵妃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四阿哥,嘴里断断续续地唱着哄婴儿入睡的歌曲。
顺治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皇贵妃的身边,抚着她的肩膀温声道:“爱妃,将孩子放到床上,让太医们再看看吧。”
皇贵妃见是他来了,两行清泪就那么滑落下来,她心疼地握着四阿哥的手,呜咽道:“皇上,您给四阿哥再找几个别的太医吧,他们太没用了,您看,四阿哥的指尖都被扎成什么样子了。”
顺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四阿哥嫩白的指尖上,密密麻麻全是让人触目惊心的针孔。
他眉心微微一跳,冷眼看向一旁跪着的太医们,几名太医打顺治进来就垂着头,此时突然就感到有一道充满杀意的视线正盯着他们。
为首的太医冷汗直流,不安地抬起头来,一看到顺治冰冷的视线,又再度惶惶低下头去。
他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道:“皇上,皇贵妃娘娘不让我们接近四阿哥,还请您劝一劝皇贵妃。”
顺治道:“让你们接近,你们就能治好四阿哥?”
“......”太医们齐齐无声,即便是刚学一天医的人,都能看出四阿哥命不久矣,谁敢回答顺治的话,便都只能低头沉默着。
“很好。”顺治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缓缓道:“治不好四阿哥,朕要你们有何用?来人,带下去。
立时就有佩着刀的侍卫进来,将几位哭求不止的太医拉了出去,他们的哭求声也很快就听不见了。
顺治将皇贵妃从地上抱起,扶她坐到床边,低声安慰道:“爱妃放心,朕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咱们的孩子。”
他说完,刚想喊吴良辅,原本在皇贵妃怀里昏昏沉沉的四阿哥四肢突然动了下,紧接着便是一阵更为剧烈的抽搐,顺治见势不妙,连忙喊人将刚刚那几名太医都带进来。
可来不及了,那些太医一出承乾宫就被侍卫们打晕,此刻正往死牢的方向拖去,派谁也赶不上。
事实上即便赶上了也没什么用。
四阿哥晕厥抽搐不是第一遭,以往太医会及时在四阿哥身上扎几针,他的抽搐也能慢慢停歇,这次太医被顺治下令带走,没人给四阿哥扎针。
于是皇贵妃和顺治便眼睁睁看着四阿哥在他们怀中不停地抽搐,很快又归于平静,最后再也不动了。
“孩子?”
皇贵妃小心翼翼地唤着,生怕声音大了会吓到四阿哥,可她连着唤了几声,四阿哥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皇贵妃呆呆地抬头看向顺治,唇角带着苍白的笑:“皇上,您叫叫他,臣妾叫了他半晌他都不醒。”
顺治此时已是眼眶赤红,他方才就抓着四阿哥的腿,他清晰的感受到那双稚嫩的腿在他手底下渐渐没了温度。
他和皇贵妃的孩子,他的第一子,短暂地陪了他们一阵,就又走了。
可看着眼前悲痛欲绝近乎失智的皇贵妃,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皇上,您哭什么?四阿哥还好好的!”皇贵妃不解地看着顺治,接着又重复一句:“咱们的孩子还好好的。”
顺治拿起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泪,仍旧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