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脚步声传来,明显带着慌乱。
只见郭守仁快步走了进来:“叶总啊,志润来了,在门口跪着呢!”
叶决明看着窗外光秃秃的冬景,甚是荒凉,一如自己心上的旷然孤独,“让他跪着吧。”
“这……”郭守仁看向叶辞,眼中带着别意,嘴上说服着叶老先生:“眼下是滨海最冷的时候,那地上的寒气可比河面还重呢。毕竟志润也五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扛不住啊。”
叶辞知道,郭守仁在寻求自己的支持。可她一点儿都不想当好人。自己这一年跪过多少次,谁来替她求过情呢。你看啊,亲情是一种多么复杂的情感啊,叶辞在心底冷笑。她怨小叔对家族的抛弃,嫌弃他的懦弱,同时,叶辞也怀念小叔对自己从前的种种好,感恩他的教养之情。复杂的情绪尽数涌到她心上,那感觉难受极了。
如今,爷爷在屋里伤心,小叔在门外跪着。叶辞能做的,只是权衡,权衡爷爷的怨气,权衡自己的心情。
“小辞,你快劝劝你爷爷。”郭守仁说。
“让他跪着吧。”叶辞要站在爷爷这一边。她冷笑一声,“年轻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当了一回风光霁月的叶家二公子,怎么老了,就不能为给他遮风挡雨过的叶家大树付出点什么呢?”叶辞心里有恨,她在释放。
说罢,她起身就走了。
林寒悠忙跟叶决明道别,也快步走出了房间。她追上叶辞,拉住了叶辞的胳膊,“你还好么?”
“还好。”叶辞回头看着林寒悠。
过午的日头将西,冬日暖阳的柔和光线落在林寒悠脸上,那脸上都是对自己的担忧。
叶辞不想让心上人为自己担心,反劝慰她道:“小叔的离开,唯一的好处,就是让我有了你。老天爷关了一道门,真的会给人开一扇窗。你是我的那道窗户,在黑夜来临时,将月光都照射在我这里,让我还能喘息,能活下去。”
叶辞想要带着林寒悠离开叶家,去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地方。
她要去车库,可以走侧门或者后门,可她偏要走正门,因为一年多没见过小叔了,她是想念小叔的。她的心里矛盾极了,又觉得小叔应该收到爷爷的惩罚,又觉得惩罚可以轻一点,他能留下来,从新做她的家人。
在父母不在的童年里,是小叔充当着父母的角色,履行着父母的职责。她想,也许自己也是小叔觉得很累的原因之一。
叶辞站在院落里的回廊里,躲在一个红漆大柱子后,遥遥地看着门口跪着的人。
叶府上管家、厨师、保姆很多人,大家来来往往都能瞧见,可却没人将目光落在那处。这是叶家的家规,外人不仅不能干涉,也不能多说一个字,甚至多看一眼。
林寒悠站在叶辞身后,伸手在她肩膀上捏了捏,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叶辞懂得林寒悠的担心,她转头看向林寒悠,“我知道我还有你。”林寒悠不说的,她都能懂。她不说的,林寒悠也懂。
两人才要离开,郭守仁追了过来。
他看穿家里这些人的不同角度,也能理解每一个人。同时,也知道这事若是僵持下去,于大家都没有好处。
郭守仁想成为调和各方的一个和事佬,就跟着叶辞、林寒悠,朝着车库走去,边走边说:“小辞啊,寒悠,我这么叫你们两呢,就是站在郭叔的角度了。我是觉得,我们大家心平气和地想一想,是不是这事也挺好的。”
叶辞打算把这个问题交给爷爷和小叔,让他们父子两个去处理,自己先后退。
那这其中,定是要有个中间人的,就说:“郭叔,要是一切都没发生过,我觉得挺好的。现在是,小叔在门口跪着呢。老爷子在屋里头生气呢。郭叔,你说着要怎么办?”
“是啊……”
还没等郭守仁说完,叶辞拍了拍郭守仁的手臂,“所以,郭叔,你加油。这事得靠你了。”
“是,是,是,我这不是自告奋勇往火坑里跳呢么?将来他们父慈子孝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了做这个里外不是人的猪八戒了。”
郭守仁停了一下,又继续道:“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不少。还一件事,我想叮嘱你们两个,还是尽量想法一致一点儿好。”
林寒悠很是恭敬,“郭叔,您说。”
郭守仁一听,觉得自己担心的问题应该不是问题了,毕竟林寒悠这个姑娘是个很懂事的姑娘。“甭管小辞的小叔和寒悠的妈妈是否结婚哈,横竖他们肯定是要有个说法的。长辈的事,自有长辈的考量,你们这里呢,本来就是朋友。现在朋友变姐妹,是不是也挺好的?”